朱啟明這一段時間比較煩。
他夾飛柳和張靜在中間,風箱裏的老鼠兩邊受氣,左右不是人:張靜過三兩個月就把朱梓潼帶到越南“玩”一次,一玩就是三兩個月,一年帶過去三四次。親娘趙飛柳在老家山東一天四十九個電話的打呀打,打的張靜流鼻血:“姐姐,你不要打了,我愛他你不知有多深,你根本不用擔心。”越這麼說飛柳越害怕,掉過電話來就對朱啟明發脾氣——
你說說,按年齡,孩子都要進幼兒園了,卻“不學無術”,英語說的倍兒溜,漢語說的磕磕嚓嚓成了小語種,動不動還夾雜一兩句流暢的越南話:你好說成洗澡,謝謝說成感恩,再見說大便,吃飯了嗎說成安哥們是,家鄉話一點都不會“佛”啦,我當媽的都成外國人了,下次我就不讓她抱走。
不曾想這個電話搞了個大烏龍,對方不是朱啟明,忙中出錯“串號”了張靜;張靜一聽,開始是一頭霧水,怎麼飛柳姐突然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氣,最後聽到一句“下次不讓她走”,一下子惹惱了了張靜,於是兩個女人用國際電話吵了起來,直到飛柳的電話費“煲”了個精光,嘎滴斷了線。
趙飛柳委屈加憋屈,撲倒床上嗚嗚大哭。朱啟明接到張靜措辭激烈的“投訴”後,打來電話安慰,趙飛柳一把鼻子淚兩行,對著電話狂噴猛飆。朱啟明靜靜地聽、笑吟吟聽、耐心地聽、仔細地聽,但心口又痛又酸又無奈:“媳婦,你罵吧,怎麼罵我都聽。”
這是朱啟明和妻子趙飛柳第一次“對陣”,劍沒出鞘就不敗而敗,妻子對著朱啟明狂風加雨又砍又削,朱啟明就是一個勁地雞琢米:嘿嘿嘿,是是是,對對對,好好好。他就想做個暖男,溫溫這個苦命女人的心,這些事放到誰心裏都窩火憋氣。我趙飛柳自己的男人可以給人分享,自己的兒子也要給人給人分享,而且無止境的分享,蹬鼻子上臉,自己的丈夫都快被人分完了,我趙飛柳都差不多成了配角——他爸爸,我飛柳是不是有精神障礙啊?你說你說你說說。
趙飛柳說到“自己的男人與人分享”時,朱啟明的臉一下子僵住了,心頭湧上來一股子悲楚,不言自明,說的就是呼延妙心。
豈不知,我朱啟明也非花心渣男,朝三暮四、水性揚花、倚翠偎紅決非我的本性,說到底也是對呼延妙心心存同情愛憐。不管她當初的策劃“小拉菲”千錯萬錯也是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結果,做男人不能太冷血不是?盡管自己看上去有點濫情騷情和多情,但風流並不下流,縱情矯情和色情與我無緣,東莞厚街的“服務業”如此發達,我可是“三過翠樓門而不入”柳下惠。朱啟明想到這裏,話到嘴唇又咽了回去:這是心裏話,也是“事實”,但在電話裏說出來時因沒有表情語言、肢體語言和環境語言的輔助,顯得很生硬,容易給妻子造成心理創傷,所以朱啟明這才決定登上“飛的”,長空白煙旱地拔蔥來到妻子麵前。
趙飛柳就是趙飛柳,幾個小時後,她居然判若兩人,看到朱啟明亦嗔亦喜:“那邊這麼忙,你過來幹嘛嗎?”其他的話一字不提,歡快的像小鹿,兒子朱梓潼看到爸爸興奮的像兔子,朱啟明倒是像隻長頸鹿,脖子拉的長長的,對著“金合歡樹”無處下口,直到飛柳送朱啟明下樓回粵,硬是沒能搭上口。
但讓他不安的卻是另一個小道消息:紀檢委正在調查呼延縣長,可能會牽連著二嫂牛菡萏!飛柳在片言隻語的講述中反複出現的幾個關鍵詞是:搬遷,涉黑,保護傘和行賄受賄。看來,真有點風雨雨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危險氣息了。
朱啟明這次回去沒有給二哥二嫂打電話“問候”,甚至沒有給老娘打電話,隻因心情焦躁不安,盡量屏蔽海量信息,讓自己處於極簡狀態,讓心真正“回家”一次。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從鄆城到濟南的這一段路上,朱啟明還是接到了四五個電話。
現是張靜怒氣難未消,喋喋不休地傾訴者自己的悲苦的心和百無聊賴的人生,要啥沒啥,不如死了算了。朱啟明一氣之下遞給她一根“杆子”說,那你去死吧,反正我拉不住你!張靜一聽,半天沒反應,過了三分鍾電話裏刺刺拉拉伴隨著嚎啕大哭聲,“猴子國就是落後,哭聲都漲姿壞信號。”嘟一聲按死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