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考據學、史學和圖書整理4(2 / 3)

顏延之一生狂放

在南朝初年的文壇上,顏延之是唯一與謝靈運齊名天下的一代詩人。但實際上,他的詩歌成就與謝靈運相差很遠。他的名聲遠遠高於實際成就,這大概是曆史對他的偏愛吧。

顏延之字延年,琅邪臨沂(今山東臨沂)人。祖父顏約官零陵太守,父親顏顒做過護軍司馬。顏延之早年喪父,生活比較貧苦。但他特別喜歡讀書,幾乎到了嗜書如命的程度。他情性疏散狂放,嗜酒如命,不太在乎生活小節,到了30歲的時候還沒有完婚。他的妹妹是劉穆之的兒媳婦,劉穆之聽說顏延之才華出眾,很想推薦他入朝為官,顏延之知道後,怎麼也不肯去。

後來他踏上仕途,任中軍行參軍。宋武帝劉裕北伐,朝廷拜封劉裕為宋公,顏延之被任作特使,前往洛陽宣召聖旨。到了洛陽,他尋找到往日宮殿的舊址,麵對幾經戰亂,隻剩下片片禾黍的殘敗景象,他慨歎萬分,不禁淒楚地吟詠起《詩經》的《黍離》篇。在南返的路上,他揮筆作《北使洛》等詩,借以抒發自己對中原殘破的感慨。當時以文才聞名於世的謝晦、傅亮看後也深表讚賞。

劉宋立國後,顏延之任太子舍人。當時宋武帝為了裝點門麵,顯示國家的興盛,四處征召人才,請文人入朝為官。隱居廬山的周續之,是當時屈指可數的儒學大師。劉裕也將他征召到建康,開館授學。一次,劉裕親自前往學館,傾聽周續之的講授。朝中的文武大臣也都蜂擁而至。那時顏延之雖然官位低微,但由於平素以文才著稱,因而也被請到上席。劉裕讓大臣向周續之提了三個問題,周續之回答時言辭文雅,博聞善辯。但顏延之每次都以簡要之言質詢周續之,弄得周續之多次難以對答。回到朝廷後,劉裕讓顏延之陳述佛家的要旨。顏延之言簡意賅,文理通暢,大臣們無不叫好。隨即,顏延之升遷為太子中舍人。尚書令傅亮自認為文才超群,沒有人能比得上自己,因而對顏延之十分忌恨。顏延之也自負有才,不甘拜下風。廬陵王劉義真特別推崇顏延之。劉義真曾有謀取帝位的意圖,司徒徐羨之見他們二人關係非同一般,懷疑顏延之從中推波助瀾,心裏對顏延之很是不滿。

宋少帝劉義符即位後,顏延之被貶出任始安郡(今廣西桂林縣)太守。領軍將軍謝晦對顏延之說:“從前晉人阮鹹才華橫溢,遭到當權者的忌恨,被貶為始平郡太守,現在你又去做始安郡太守,你們二人可以稱作‘二始’啦。”黃門侍郎殷景仁也對他說:“這正是平常所說的小人憎恨才俊,世俗誹謗文雅。”顏延之從建康到始安郡,路途要經過汨潭。當他來到湘州,徘徊在屈原投水自沉的地方時,心中異常激憤。湘州刺史張邵很理解顏延之的心情,勸他作一篇文章,顏延之提起筆來,凝思片刻,寫下《祭屈原文》。

鬥轉星移,宋文帝元嘉三年(公元426年),司徒徐羨之等人被殺。朝廷征召顏延之為中書侍郎,領步兵校尉,受到宋文帝的獎賞和重視。但顏延之為人不拘禮法,狂放不羈,因而經常受到一些大臣的非議。顏延之見領軍將軍劉湛、尚書仆射殷景仁身居要職,在朝中說一不二,特別憤慨不平。他常對別人說:“天下大事,豈能是一個人的智慧,就可以處理得條條是道。”言辭激烈,矛頭直接對準權要人物。顏延之早年曾在劉湛父親手下做過主簿,於是他對劉湛說:“我的官職一直升不上去,大概是曾經做過你們家小吏的緣故吧。”劉湛聽後無言可答。劉湛恨透了顏延之,便通過彭城王劉義康,很快將顏延之排擠出朝,任永嘉太守。顏延之對劉湛的打擊報複異常憤怒,當夜作出《五君詠》,借古諷今,發泄自己胸中的不平之氣。劉湛和彭城王劉義康見到顏延之的《五君詠》後,勃然大怒,立即上書朝廷,指控顏延之出言不遜,攻擊朝政,應罷官撤職,貶黜到邊遠的地方去。宋文帝還算寬厚,下達詔令說:“可以讓顏延之在家裏反省思過,如果還不改悔,就立即流放到東方遠地。從現在開始,他有什麼不軌言行,都要如實記錄下來。”顏延之由此退居家中,長達7年,不能參與朝政之事。

顏延之退居家中後,無所事事,便作《庭誥》之類的文章,訓導子孫晚輩。一次,東晉恭思皇後死後下葬,作為前朝皇後,葬儀上需要一些人充當文武百官。於是當地言吏便給顏延之送去請貼,讓顏延之充當侍中。顏延之當時正喝得大醉,他看過請貼後把請貼往地下一扔,大聲吼道:“顏延之連活人都不能侍奉,又怎能去侍奉死人。”

後來,宋文帝派人宣召顏延之,詔書傳下幾次,也不見顏延之人來。原來那天顏延之一早便去了酒店,喝得酩酊大醉。朝廷使者找到酒店,他正裸露著臂膀,高唱挽歌根本無法接旨。第二天酒醒之後,才進宮拜見。宋文帝問顏延之:“你的幾個兒子才能如何?”顏延之回答說:“顏竣深得臣下的筆法,顏測深得臣下文辭,顏夐深得臣下的義理,顏躍深得臣下的酒德。”待中何尚之在旁邊嘲笑說:“不知誰得到你的狂誕?”顏延之自負地說:“我的狂誕沒有人能夠得去。”一次,何尚之在宮內值班,顏延之醉熏熏地前去找他,何尚之看到顏延之來了,便假裝睡覺。顏延之掀開門簾,看了一會兒說道:“朽木不可雕也。”何尚之等他走後,對左右侍從說:“這家夥醉的時候也叫人感到可怕。”

劉湛謀反被殺,顏延之受到朝廷的起用,被任命為諮議參軍、禦史中丞。在任職期間,他逍遙自在,對朝中政事不聞不問。後來他被調任為國子祭酒、司徒左長史。不久因有人上奏朝廷,指責他以強淩弱,買下人家的田地,卻又不給錢,被罷官免職。

佛門弟子釋慧琳,憑著自己的才學,得到宋文帝的賞識。宋文帝在處理朝廷的各種事務時,經常和他一起商量。於是,朝廷內外對釋慧琳都十分尊重。宋文帝召見釋慧琳時,禮遇的規格特別高,經常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的榻椅上。對此顏延之極為惱火,認為自己的才學比釋慧琳強得多,但卻從來沒有得到這麼高的待遇。在一次朝宴上,顏延之借著酒氣,對宋文帝說:“榻椅本是文武大臣的座位,怎能容許僧人坐在上邊。”宋文帝聽後臉都變了顏色。

宋孝武帝初年,顏延之官拜金紫光祿大夫。一天,他和侍中何偃一起乘車去南郊,何偃平素為人輕率浮薄,顏延之對他很看不上眼。半路上,何偃衝著顏延之喊了一聲顏公。顏延之隨即譏諷他說:“我一不是朝廷三公,二不是鄉裏田公,三不是你家阿公,為什麼管我叫作公?”羞辱得何偃隻好慢慢地駕車離去。

顏延之的大兒子顏竣,由於擁立宋孝武帝有功,被任命為侍中、左衛將軍,一時權傾朝野。但顏延之卻很不以為然,顏竣給他送來財帛物品,他一概不要。身上穿的衣飾和日常使用的器具,一件也不更換。他出來進去照樣使用以前的老牛破車,路上遇到顏竣的車馬儀仗時,就主動退到路旁,先讓顏竣過去。他曾對顏竣說:“我平生不喜歡見權要人物,現在卻不幸要天天見你。”顏延之見顏竣建起高宅大院,對他說:“請你好自為之,不要讓後人笑你太蠢了。”

一天早上,顏延之有事去找顏竣,他見客廳裏已滿是賓客,而顏竣卻還沒有起床,他憤怒地對顏竣說:“吉祥源於恭敬謙遜,禍亂起於驕橫傲慢。你剛成為權要人物,就狂傲得不可一世,你能維持得長久嗎?”

顏延之晚年特別寵愛一個小妾,沒有她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小妾也憑著顏延之的寵幸,做起事來很隨便。一次她竟將顏延之從床上晃到地下,使顏延之受了重傷。顏竣一怒之下將小妾處死。顏延之婉惜得不得了,經常坐在她的靈位前哭泣著說:“是權貴之人殺了你,不是我殺了你。”……以後不久病逝,時年73歲。

顏延之與謝靈運

顏延之與謝靈運都以能詩善賦受到人們的稱譽,但他們在創作速度上卻迥然不同。宋文帝曾下詔,讓他們各自根據《樂府·北上篇》,創作一篇擬作。顏延之才思敏捷,一揮而就。謝靈運靜思冥想,很長時間才將詩作完成。顏延之很想知道,自己與謝靈運兩人的作品誰高誰低,他問南朝另一位大詩人鮑照,鮑照回答說:“謝靈運的五言詩如初開的芙蓉,自然可愛。你的詩如鋪開的錦繡,也是滿眼雕繪。”鮑照雖然沒有明說誰優誰劣,但字裏行間已可以看出,他對謝靈運更為推崇些。顏延之當時心裏大概也是比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