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鬆下的學徒生涯(1 / 3)

第三章鬆下的學徒生涯

鬆下當了六年的學徒,漸漸地長大了,也學會了不少本事,似乎鬆下到了可以自己幹事業的時候了。但鬆下與電器的結合,卻是緣於一次機遇,鬆下抓住了,而且從此與電器結下不解之緣。

製作幽默的秘訣不是快樂而是憂傷。天堂裏沒有幽默。

——[美]馬可·吐溫鬆下從十歲到十五歲的六年間,受老板和老板娘很多照顧,多少學會一點做生意的皮毛,也能替老板幫上一些忙,此後該是報答主人的時機,老板對鬆下也有所期望。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決定辭職,鬆下自己感到實在抱歉。

鬆下由此下定決心,辭退工作,然後製造插座,還有各種電器用具。萬一失敗,就再回到電燈公司,做一個終身忠實的從業員。這樣的一次選擇,改變了鬆下整個一生的道路。

那時候,自行車愈來愈普及,價格降低,需求升高,老板的生意已由零售店,發展到相當大的批發商,自行車已進入實用時代。

就在這時候,大阪市計劃要在全市敷設電車。從梅田經過四座橋的築港線已經貫通,其他路線的工程也在積極進行。鬆下想,有了電車以後,自行車市場的需求就會減少,未來是不樂觀的。另一方麵,電機事業的未來怎樣呢?鬆下的心動搖了。雖然對老板十分抱歉,但他還是下定決心辭職,然後轉業。

日俄戰爭爆發後,日本產業界進入第二次革命的階段,大阪市街景大異往昔,許多家庭開始使用電燈,古老的商店改建西式洋房,大型工廠到處可見,煙囪冒出的黑煙,更加醒目,取代學徒、工匠的工人以及薪水階級愈來愈多,由於重工業的發展,日本已朝向近代工業國的方向邁進。

鬆下對長期養育自己的主人家,很留戀,辭職的事,使他左右為難。到後來,他把心中的計劃向龜山姐夫表明,征得他的讚同,請他給自己交涉進入電燈公司當職員。雖然已經下了決心,到老板麵前卻開不了口。一天過去了,兩天也過去了。這樣拖下去是不行的,鬆下就叫人打“母親病危”電報來。

老板嚇了一跳,很為鬆下擔心,同時,可能已覺察到他這四五天的行為異常,竟對他說:“你也許因為母親生病而擔心。可是,如果你有意辭職,應老實說出來。我覺得你最近總是坐立不安。你已經為我工作了六年,你要辭職,我不會不答應的。”可是,鬆下怎麼能說得出“是的”呢?鬆下一再地在心中向老板說:對不起!然後,隻帶了一件換洗的衣服離開了主人家。就這樣,鬆下一走便沒有再回去。後來寫了一封信,向老板道歉,並辭職。

結束了學徒生涯,鬆下對老板的家及附近的景物,仍是懷念不已,思念之情不亞於故鄉。到電燈公司工作,大約半年之久,隻要有休假,他都回到主人家,整天幫忙做事。老板說:“你還是回來吧。你現在領多少薪水,我們也給你多少。”這是一番好意,可是鬆下卻覺得不行。他去幫忙,完全是因為對整個店有說不出的感情,並不是其他的意思。後來,慢慢地疏遠,也就不通音訊了。

就這樣,鬆下離開了自行車店,轉業做大阪電燈股份公司內線員。

當時的電燈公司,還是民間的私人公司,社長是土居通夫。本來說好立刻要錄用鬆下的,可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十天、二十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幫他介紹的人說:“本來說好立刻上班,可是人事股說,要等到有空缺才能正式錄用,所以,隻好請你再等。”

這使鬆下很為難,尤其是他沒有儲蓄,一直都在姐夫龜山家做食客,每天無聊地過日子是很難受的。鬆下就跟姐夫商量,要做臨時工,姐夫幫他找到了工作,到位於築港新生地的櫻花水泥股份公司做臨時般運工。

沒有幽默滋潤的國民,其文化必日趨虛偽,生活必日趨欺詐,思想必日趨迂腐,文學必日趨幹枯,而人的心靈必日趨頑固。

——林語堂這家水泥公司的資本有日幣一百萬元,是新創立不久的公司。姐夫當工廠職員,對鬆下有方便之處。可是,當時他才十五歲,還在發育之中,而其他的搬運工,個個強壯,多半是力大氣粗的壯漢。鬆下跟這些人一起工作,實在可怕,真擔心不能勝任。尤其是要把水泥放在台車上推來推去。這樣的工作,鬆下實在吃不消,常常會被後麵推來的台車趕上,好幾次幾乎相撞。每次這樣,後麵的工人就粗魯地說,“喂,快推啊!慢吞吞的會被撞死啊!”鬆下雖然拚命推,可是力不從心,真不知如何是好。

幹了十天左右,監工同情地對鬆下說:“你的身體不宜在這裏工作。趕快去找別的工作吧。”他分配了一些比較輕鬆的工作給鬆下。監工的親切、體諒,鬆下由衷地感激。後來他們又把鬆下派到工廠裏去,擔任看守測量水泥機器的工作。這個工廠是製造水泥的中心工廠,整天都是砂塵彌漫,石頭粉之濃,使人看不見五尺之外。就是用布包住眼睛和嘴,一小時之後,也會滿嘴砂粒,喉嚨也開始疼痛。雖然不費體力,可是那種灰塵滿天的場所,鬆下一天就投降了。隻好再回去做原來的搬運工。“習慣成自然”的力量是很偉大的。慢慢的,他也習慣了搬運的工作,勉強可以勝任了。

這家水泥公司,後來因為經營困難,已經不存在了。工廠蓋在填海新生地上,每天都有小蒸汽船從築港的碼頭出發,公司職員和工人都坐小蒸汽船來上班,如果誤了上船,那一天就要休息了。所以鬆下每天早晨一定要在六點以前從家裏出發才來得及。每天早晚坐小蒸汽船,在築內通勤,正值夏季,海風微微吹來,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尤其對一整天在灰塵中工作的人來說,更痛快無比。在欣賞風景之餘,鬆下充分體會到了勞動之後的輕鬆快樂,養精蓄銳,以便明天再幹活。

有一天,鬆下坐在船邊,看著夕陽,享受迎麵吹拂的海風,有一個船員走向他,不知道什麼緣故,腳一滑,掉了下去。當他掉下去的一瞬間,忽然抱住了鬆下,倆人在霎那間掉到海裏了。鬆下在海水中掙紮,等到浮出水麵,小蒸汽船早已經開到了三百米之外。這時候,鬆下忘了害怕,拚命遊泳,幸虧是夏天,而且鬆下會一點遊泳,所以能苦撐到蒸汽船回來,救了他一命。如果是冬天,恐怕就沒希望得救了。

這件事和做搬運工以及在灰塵滿天的工廠裏看守,雖然都是短期內發生的事,但鬆下總覺得,這些體驗帶給他很多好處。

前後工作了三個多月,介紹人才通知鬆下,大阪電燈幸町營業所內線員有空缺,可以去報到了,於是鬆下趕快去辦理就職手續。

當時內線組的主任千葉恒太郎,是一個有江湖老大味道的人,很有威嚴。第一次被他叫去談話並向他道謝,心裏又高興又害怕,感覺很複雜,當時鬆下在心中發誓要在這裏拚命工作。就這樣,鬆下終於踏出了步入電器界的第一步,那是一九一○年十月二十一日,鬆下僅僅十五歲。

大阪電燈公司,是當時電氣事業中較為特殊的一家,它和大阪市訂立了“報償合約”,獲得大阪市電氣供應獨占權,同時規定必須對市政府提供一定報償作為公益。當時的電器事業,仍以電燈電力為主,不像今天,有電熱器或收音機之類的產品。一般大眾隻有透過電燈才感到電的存在,街上更不象今天這樣,到處是電器行。電是隻有電燈公司的人才能處理的東西,大家都認為電很可怕,一碰就會死。大家也都把電燈公司的技工或職工,當作特殊技術人員,十分尊重。

幽默感就是分寸感。

——[黎]紀伯倫鬆下在電燈公司擔任內線員見習生,是做屋內配線員的助手,每天為了上工,常到客戶家去。助手的工作是:拉著載滿了材料的手拉車,跟在正式技工屁股後麵走。這手拉車一般人都叫作“徒弟車”,現在市麵上已看不到,當時有很多商家都用這種車,雖然車身輕,卻很難拉,效能很差,隻要載上一點東西,就會使拉車的人感到沉重。鬆下就是拉這種車子到客戶家去幫忙做工的。這一家做完了,到下一家去,這樣轉了五家或六家之後,四點多鍾回到公司。由於鬆下過去三個月在水泥公司幹過臨時搬運工,所以,不感到太吃力。往來於不同的客戶間,還可遇到各種各樣的人。這些事情比起水泥公司的工作,實在有趣多了,一點兒也不覺得工作辛苦。

一兩個月後,鬆下對配線工作已經有了相當理解。簡單的工作隻要有正式技工看著,也會做。對工作的興趣也愈來愈高。有一天,技工師傅誇獎他說:“你的手很靈巧,一定能成為一個好技工。”鬆下聽了,真是高興得要命。

在幸町營業所內線組工作三個月之後,公司擴充,要在高津增設營業所,鬆下被派去當那兒的內線員,同時由見習生升級為正式技工。那時候,因為是擴充時期,從見習生升級為正式工人的機會較多,可是,在三個月這麼短的期間內就升級為正式的,仍屬破例,何況鬆下年紀隻有十六歲,他很高興,因而更加努力工作。

見習生和正式工人,雖然同樣是工人,差別卻很大。依慣例,見習生要對正式技工絕對服從,還要替他端洗手水,為他修理木屐,很像師徒關係。因此,升為正式技工,是見習生非常渴望的事。這樣的風氣,現在已經看不到了。做工人的,當時有自誇技術或與別人比的風氣。隻要技術好,就可以走路有威風,技工與技工之間競爭很激烈。鬆下做了正式技工之後,初次出去工作,比起往日,有如從平地登上富士山。

十六歲就做正式技工的鬆下,每次都帶著二十歲以上的見習生出去工作。鬆下的技術非常好,在同事中相當有地位。他一開始就常被分配到好工作。常常派他到高級住宅去。因為鬆下的年紀小,再加上當時的人對電沒有知識,所以,常常有人誇獎他說:“你雖然年輕,可是真了不起!”鬆下在工地是很吃香的,常常被客戶指名擔任特殊工程。

當時的電燈公司,從不把電燈工程交給承包商去做,都是公司直營,所以大阪市內的新增設工程,小自普通住宅、店鋪大至劇場、大工廠,全部經由公司職工親手完成。鬆下在七年之間做遍所有的工程。其中比較重要的,現在鬆下還有印象的工程有兩三件:

每日新聞社於明治五年(公元一九一二年)在濱寺公園開設海水浴場。那年鬆下十七歲。海水浴場要設置廣告用的裝飾燈,委托大阪電燈公司來做。當時這類工程很少,所以很被重視。這項工程由內線組雄心勃勃一手包辦,公司選拔了十五個職工參與。鬆下也幸運選中了,從六月中旬起,預定要到濱寺公園出差兩個星期。當時電車不像今天班次這樣多,交通不方便,所以,與其每天通勤,不如幹脆住在附近旅館。上自主任,大家合住在公園附近的旅館中。以前未曾這樣住宿做工,所以大家都很高興。尤其工程是很少見的明滅裝飾燈,所以更有接受挑戰的熱忱。工程很順利地如期完成。七月初,試燈成功之際,鬆下他們一起高呼三聲“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