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後麵,周強農的語氣就有些氣憤起來,似乎還在氣憤不兌現的舒熠輝等人,張睿明卻在心裏替他慶幸,如果是這個情況,那還真不構成合同關係,不會影響起訴泉建集團的侵權行為,不會影響周強農接下來的維權。
“你們沒有和他們簽過任何宣傳方麵的合同?”
“沒有!絕對沒有,也沒有收過他們錢,相反,為了治好我女兒,都花了二十多萬在他們那裏,就是為了買那個藥水!”
張睿明接下來問的問題就很關鍵了,“是這樣,我再問你一下,你從頭到尾,有沒有和泉建集團簽訂過治療協議之類的?或者在他們那治療有沒有留存任何的文書、票據什麼的……就是有什麼能證明周陽在他們那裏治療過的東西?”
張睿明問道這裏時,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靠了靠,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也是這次能否推進這次泉建集團公益訴訟的關鍵,隻要這位周強農手上握有泉建內部的這些關鍵資料,就能在目前的死局上打開一條突破口!
然而周強農的回答讓張睿明心裏一涼,隻見這位失魂落魄的父親皺起雙眉,陷入沉思之中,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的,仿佛在不斷搜尋著什麼記憶,而張睿明就在一旁屏息等待著,像周陽這樣的案例,放在泉建集團的血腥曆史之中,也是非常惡劣的一起事件,如果能夠證明小周陽……
就在張睿明頗為期待的這個當口,想了半響後的周強農卻是搖了搖頭,麵色麻木的回答道:“……好像沒留下什麼東西啊……我記得當時都沒什麼東西留下來,也沒簽什麼字,反正就是呼嚕呼嚕的拉到一個地方聽課,然後就是學員交流,互相上課,最後就是交錢拿藥,都是這樣一個流程啊,我看到還有幾個患者都是衝上台去交錢拿藥,一個個積極的要命,生怕搶不到似的,整個場麵混亂的和福利彩開獎搶票似的,哪裏還有空餘給你去要什麼發票?”
聽到這,張睿明心裏一沉,看來周強農這邊不止是他自己的自訴官司,連帶著市檢這邊的公益訴訟也拿不到什麼證據了,在目前的情形下,局麵依舊難過。
但張睿明也不好去苛責眼前這位失去女兒的父親,他望著周強農神情有些麻木,對於這個在田裏埋頭了一輩子的老人,你怎麼可能去強調他有什麼“證據意思”?而更讓張睿明心痛的是,在東江、雅加達孤身臥底調查了泉建集團的那段日子裏,周強農臉上這種混沌無知的眼神的苦命人,遠比那些寄希望於一夜暴富的傳銷分子還要多得多,他們是真的相信泉建集團的“神藥”有神效,是真的願意花無數真金白銀,隻求神跡降臨,能夠將他們這不幸的命運,尋求一次奇跡的轉機。
“……沒事,你在回去找找,盡量看有沒有這個發票收據什麼的,任何有關的資料都能收集好,然後複印一份給我,我們這邊也盡力,看怎麼幫你……”
張睿明說到這,心情也有些沮喪,他都不敢和周強農說的多一些,甚至都不敢提公益訴訟這幾個字,因為現在的處境下……他擔心自己給了這老人太大的希望,到頭來卻隻是讓他更加失望。
“好!好!好!那謝謝兩位檢察官了!你們真是青天大老爺!……那我們就回去了,等你們好消息!”
周強農明顯誤會了張睿明的意思,以為這事情交代給了麵前的兩位檢察官,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的等著案子判下來的消息了,此時都準備起身離開,卻被張睿明一把叫住。
“等下,先等一下……這個案子,我們檢察機關能做的……隻是盡量去替你接觸泉建集團,還有向……”
說到了關鍵的“能為周陽做什麼”的問題上,張睿明一下卻卡殼了。
是啊,現在自己這個小小的民行科長,在上級不讚同發動公益訴訟的情況下,自己又能為周家做些什麼?又能為已經死去的小周陽做些什麼?自己現在連推動這起案件到法庭程序的力量都沒有,自己又有什麼臉麵在這位父親麵前大言不慚!?
羞愧、心酸、難過,種種情緒一下子侵襲了張睿明的心理防線,這些天好不容易漸漸平複一點的心情,此時又被攪動起來。原本以為周父手上有著能夠撼動泉建集團這艘“無敵戰艦”的“秘密武器”,結果現在看來,周強農也隻是一個走投無路,尋求幫助的無助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