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臨清閘(1 / 2)

第二日傍晚。

鍾承止與成淵景曲坐的漕船到達了臨清閘。

等過閘的船隻果然排了長長一溜, 每個碼頭都站著一些雖然隻是尋常布衣, 但明顯是在監視守衛的人。每艘船的人員上下, 貨物搬卸都被嚴密監視, 稍有不對就會上前盤查。這即便在京師碼頭也未見如此, 而且照說這些事是由各地廂軍或鄉兵負責, 並不應該由如此多的普通布衣來執行, 可見漕運三幫關係劍拔弩張已是明麵上之事。

三人從頭閘口上了岸。隻見從碼頭延伸到遠遠街道,都是商賈往來,車輛輻輳。煙花柳巷縱橫交錯, 歌舞弦樓連甍接棟。這才傍晚,天色未暗就已是滿處華光,歡笑聲聲, 一派歌舞升平的旖旎風光, 繁華絲毫不遜京城的臨水道。

不過臨清主要是因港口而繁華,因為地處三岔河口, 為十分重要的碼頭。而且過臨清閘口快則兩三日, 慢則上十天, 來往船隻必須在此停靠, 很多船夫都會帶一些土宜在臨清集市擺賣, 賺點船資。包括官營的漕船都同樣如此, 就不說普通民、商船。官府對此也不做幹涉,而且此處的交易免稅,於是就使得這處港口城市更加的興盛熱鬧。但因全依靠著來往流動的船夫商賈, 故整個臨清主要建築都是酒肆、客棧、青樓、瓦舍, 滿處都是妓樂聲聲,霓虹燦燦,整個城市幾乎徹夜不眠。

三人走在人來人往裏,鍾承止又在饒有興趣地四處張望。不過這邊小店不多,沿河除了集市就是酒肆客棧,再往內一層有瓦舍勾欄,而再往裏多是青樓南院。

大華所說的‘妓’,是‘女樂’,賣的是曲技才藝,最多也就陪陪酒,說說話。官府還有官妓,也是一樣隻做表演助興,是法律明文禁止私侍枕席的。簡單說便是賣藝不賣身。

上等妓,住的都是有庭有院的大宅邸,帶著一眾的下人仆役,身才言舉無一不可登大雅之堂,追求者皆是權貴豪富。中等妓也是藝貌雙全,小有名氣,常出入大棚瓦舍或被大戶人家宴請。再次的例如隨便一個小酒家裏撫琴唱曲的,也非是說能給人隨便侍寢的。男伶也是同一道理。

當然這些妓伶,也並非完全如深門香閨不可冒犯。名妓名伶皆是求歡者甚眾,隻是講求雙方自願。次的自然就相對容易兩廂情願,越上的就會越難。所以如若能拿下名妓名伶一晚春宵或真情相許,倒也是那富貴圈中之人相互得意吹捧之事。但話說回來,這些名妓名伶既有聲望也有身價亦有自己的身家,出入的也皆是富豪之所、權貴之圈,表麵看來風光無限,根本不是尋常百姓能比。但是任哪個再有名望,也依舊極難被大貴門戶明媒正娶入室,至多也就當個妾。所以才有如繁斐,毫無疑問是京城一掌數得出的名妓之一,掛著霞淩閣外衣更是比一般的還要尊貴,卻依然不可能讓韓家允許嫡子給遊街收回去。而韓玉從來未拿自己與繁斐相許之事對外炫耀,看來也真是一片真情。

而專以身做貨,以歡於人的,謂之‘娼’。大華酒店因類型不同,門口掛飾也不同。比如掛不同色旗子分別表示新酒、老酒、小酒。單賣酒不賣食的要掛油漆杈子。可以賣散酒的,喝一杯就走的,門口多是竹柵布幕。內有曲藝妓伶助興侑酒的要掛紅紗梔子燈。而還有地兒床榻給與娼妓就歡的,這紅梔子燈上還要不分晴雨蓋個箬。其實正經酒店與青樓南院的差別也就是這一張箬了。

在京城不去專門的花街柳巷這箬倒也不是那麼容易一見,臨水道上一條也沒掛著幾個。但是古往今來,哪朝哪代,哪國哪域,凡是大港口的地兒,皆是情|色聚齊之所。如此多長年在船上勞作的船夫,怎麼辦呢?這箬就特別多一點而已。

幾人走著走著望到一家三層樓高,名曰‘小樊樓’的大酒肆,是一正店。凡是正店皆排場頗大,二樓陽台上立著的歡門高大華麗。不知與京城那家白礬樓有何關係。而小樊樓不遠處同京城的孫羊正店旁一樣,有個軍巡捕屋。其門口用來救火的大水桶卻早被換成了酒桶,內裏的廂軍正一個個點著酒桶數量,準備搬運到馬車上去,這處實際成了軍酒轉運站。其實京城的不少軍巡捕屋也差不太多,隻是多少還裝點下門麵,畢竟京城的是禁軍,總是比地方廂軍要規整點,但實際情況也不容樂觀。畢竟大華和平多年,世人忘記戰火的沉痛,也就自然地生出憊懶與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