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一盤棋(1 / 2)

臨安由於與京城一樣地少人多, 不少人都隻能賃屋而居, 或者住在客邸。而三橋一帶本來就客邸甚多, 加上又連著幾大瓦舍, 例如大瓦、北瓦。於是這一帶住著不少勾欄藝人與路歧人, 時有路岐人就在這三橋臨街打個野嗬。亦有勾欄藝人歸家之時, 興致來了, 就地起舞做戲。於是那般熱鬧與喧嘩,不言而喻。

鍾承止與成淵回到‘山雨來’,進門時, 鍾承止注意到了一樓一側牆上的題壁詩,走過去頗有興趣地逐篇觀看,便幹脆叫了景曲與衛書水到一樓來吃晚飯。

這山雨來也是一家大客棧, 題壁詩中不乏佳作。有“暖風熏得遊人醉”這般借景喻事的, 也有“望斷斜陽人不見,滿袖啼紅”如此直述心情的。凡是能讀點意思出來的, 周圍和詩的也甚眾。

鍾承止找了張離題壁近的桌子吃飯, 抱著碗不住地往這牆上瞅, 然後看到邊角有首小打油詩:

西湖柳壓岸, 勾欄夜不還。

美酒朝飲醉, 青樓紅櫻唅。

世間樂無窮, 與你又何幹。

若妄人上人,終需把神參。

這種欠揍的打油詩,雖然在角落不起眼, 但居然周圍有好幾首和詩表示讚同, 落款著某某幾月幾日住的哪號房。鍾承止歪著頭笑了一下,放下碗,去找掌櫃要了筆墨,走到這打油詩旁邊也和了一首:

瓊樓空浮渺,閬苑寂雲芳,

光露滿心腹,思海足萬丈。

都言神仙好,卻惦紅塵湯,

若求必能應,何需凡世香。

落款為:量你辦不到。

鍾承止寫完站在題壁旁,把所有題壁詩都好好看了一遍,才還了筆墨,又坐回去吃飯。

其他幾人都已經吃完飯點著茶,成淵看鍾承止好像不單隻是有興趣讀讀詩,便問道:

“怎麼了?快些吃,菜要涼了。”

鍾承止拿起筷子笑了笑:“發現點有趣的事。”

成淵轉過頭看了看題壁詩又轉回來:“何事?”

鍾承止一邊夾菜一邊回:“還不確定,一會陪我去這三橋一帶的客棧客邸逐家走走。”

鍾承止也沒喝酒,迅速就吃完飯,直接出門去。成淵、景曲與衛書水全都跟著。如此這般,三個大塊頭,尤其有一對門神似的景曲與衛書水。鍾承止挨家客棧一個個鑽,進去就往題壁走,每進一家就把廳堂裏的人嚇得夠嗆。不過倒是沒人敢攔著。

轉了差不多二十來家,鍾承止就往回走了,一邊走一邊向成淵問道:

“你熟悉那些後起的武林門派嗎?例如一川派。”

成淵搖搖頭:“現在這些大小門派多如牛毛,想全弄清楚是不可能之事。不過一些影響較大的,還是略有所知。有些門派的門人,還在刑部掛著案子,案子大的,便會查一查門派的情況。一川派已經有十來年了,近幾年聲勢特別浩大,據他們自己的口號可是要壓過扶山派。”

“嗬嗬。”鍾承止笑著也搖搖頭,“這該如何說?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成淵笑笑,繼續說:“這些後起門派,是不可能如幽冥門派有著千百年的家底,占著一方土地,或有人供奉。若要生計,他們要麼得滲入各種行業,要麼就有金主支持。而一川派兩者兼而有之,所以在民間的知名度確實不次扶山派。”

“如此來說,實際上就是更類似於幫,而不是派。那日披靡擂台,我看那趙丸丸與她師兄,功法路數比較雜糅,並沒有很特別之處。”

“對,雖說都號稱有著自家獨門功法。”成淵轉頭看著鍾承止,“給你看就是些小孩子玩意。”

“你說,這些門派與漕幫是如何關係?”鍾承止回問,然後轉而望向衛書水,“你說呢?”

成淵摸著下巴想了想:“感覺漕幫經常會吸納一些武林門派的門人?”說罷也看向衛書水。

“我在清幫呆的時日亦不算久,所言可能有所偏頗。” 衛書水轉頭回答道:

“在我看來,‘學會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但如今國泰民安,習武之人想靠仕途出人頭地是相當困難之事。加之即便參加武舉,也要考兵法策略。大多武人空有功夫卻並不懂兵策,而且武藝能攀上高峰之人如不是幽冥門派,便寥寥無幾。那這些人眼界就隻能局限於民間江湖。於是不管是圖名還是圖利,最好的方式也就是在大幫派之中混份差事。而現在哪個民間門派真正勢力與實力能與漕運三幫相比?即便是一川派實際也是被漕幫所雇傭,其他的小門小派的門徒,能進漕幫做個管事便是樂事,總好過當個尋常鏢師或淪為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