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餘杭門(1 / 2)

重涵從建安一整日幾乎沒停歇地跑到了江寧。江寧繁華略次京城與臨安, 但也是江南一盛。尤其江寧書院眾多, 自然而然吸引了更多文人。於是在城市的喧囂之餘, 又多了幾分書卷之氣。

重涵到江寧已入夜。不像京城那繁鬧處夜夜不眠, 江寧天一黑, 除了少幾個勾欄, 四處燈火闌珊, 路上沒幾個人。重涵騎著黑毛左顧右盼地四處找,才好不容易找到家大客棧落腳。

雖然重涵並非不會照顧自己,但確實第一次獨一人出門……其實也不是獨一人, 重涵知道長苑一直跟著。

但長苑這次跟得非常辛苦,畢竟黑毛不同於其他馬,長苑無法按黑毛的速度一路以腳力跟隨, 於是隻能騎馬且沿途換馬才勉強追上重涵。所以長苑這次並沒隱藏身跡, 也是無法隱藏,就那麼在官道上時近時遠地跟著。但一進到江寧, 長苑立刻不見蹤影。

重涵原來一直感覺不到長苑, 於是從未多想過。可到近日能感到長苑存在, 重涵時而就不禁疑惑, 長苑這麼貼身跟著自己難道不辛苦?又為何會為自己如此賣命?為錢?為地位?賺錢的話便是花的, 但長苑這樣日日不離自己, 顯然既沒家人也沒時間享樂,那賺錢有何用?地位的話……可長苑十數年如一日根本連人影都見不著,又豈像是為地位的?

對此重涵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魏老身上同樣也是謎團重重, 包括自己身上……那蠱又是怎麼回事?

重涵隻覺得很多事並非到最近才突然變得奇怪,隻是自己原來從沒認真思慮過。而自己身周到底還有多少事物會一樣一樣被顛覆……重涵想象不出,甚至有些害怕,害怕一直覺得美好的東西都轉瞬化成了另一種麵目。但即便害怕,卻毫不畏縮。因為重涵總是感到,在黑夜的盡頭,有一人在那方,等待自己。

到了客棧,重涵開了個有內外室的房間,又叫了些吃的。這種房間都有專供下人睡的床榻。進到房裏,重涵放好東西,待小二把吃的端進來,重涵打了個響指,叫出長苑。

長苑不聲不響地走到重涵身邊,等著聽吩咐,重涵卻說道:“別隱著了,吃飯先。”

長苑略有詫異,這是十八年來,重涵第一次如此

坐到桌上吃飯,重涵盯著長苑看了看,這估計是重涵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長苑。

重涵幼時記憶裏的長苑就已成年,那到現在起碼也是三十好幾。不過武功高強之人似乎都不顯年紀,長苑也一樣,這麵目說二十幾也行,說三十幾倒也行,因為長苑這人實在帶著一些滄桑感,也不知曾經曆何事。

重涵對長苑說道:“以後若沒必要都別隱著了,就如同景大哥對承止便好,晚上你睡外麵床。”

長苑沒有回話,隻默默吃飯。

重涵也沒多說話,吃完了趕緊地去浴堂沐浴,然後倒床睡覺。

次日天一亮,重涵再次填飽肚子打上一包幹糧,立刻上路。

江寧到臨安隻有京城到江寧的一半路程,黑毛跑一個白日足夠。

昨日一日跑了七八個時辰,重涵卻絲毫不累,也不知是興奮得感受不到疲憊,還是最近身子變得更結實了一些。

不過這離臨安沒多少路程了,重涵倒是有些近鄉情怯了。

重涵特地問過孫煦,鍾承止住在三橋一帶的客棧。雖不知哪家,但以重涵對鍾承止的了解,找最大最好那家進去便是。至多有個三四家,鍾承止樣貌如此顯眼,總該不難問到。可若是找不到……或是鍾承止見了自己就跑……

重涵無由的一會滿是擔心,一會又覺得都不是問題。

中午草草地在路邊吃了頓幹糧,重涵還等了會長苑,待他也填飽肚子,再度啟程。

隨著官道兩旁又開始有零散的房屋,且逐漸密集,重涵知道,即將抵達。

南北官道同大運河一樣,都止於臨安,直通臨安餘杭門。重涵並未來過臨安,但自打鍾承止離開京城,重涵時不時地就去讀一些關於臨安的書籍,好似這樣便能離鍾承止近一點。

而今日,臨安城牆遠遠浮出邊角,隨之越來越近。重涵等著穿過那一扇宏偉的城門,見到朝思暮想的人。

但到城牆已在視野中清晰可見,卻發現,官道上停了不少人車馬驢。

重涵隻得要黑毛放緩了速度,從這些人車馬驢中穿過。

“怎麼回事啊?還未開門?”

“有未去其他門看過?”

“原來沒有過這樣的事。”

……

從周圍人的討論聲中,重涵判斷得出應是城門未開。但餘杭門不是通宿不關嗎?

重涵一路穿走到前麵,待已離城牆不遠,便看到長長的隊伍一直從城門排了幾裏路,而隊伍盡頭的大門緊閉,也未見有士兵在城牆上與城門旁。

重涵蹙蹙眉頭,這定非尋常事,不禁有些擔心。看著這排的長隊,就算城門現在開了,從此門進城估計都要等不少時間。於是重涵一調馬頭,決定去其他門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