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傳與守(1 / 3)

三人先去了另間尊客寮裏, 其他人正在吃午飯。

昨日夜裏一片漆黑, 平安也沒把臨安城情況看個清楚, 白日又與黑白無常一起出去還未回來。

本湛大師一直在給人療傷, 藥材缺乏, 簡單的事也成了難事, 到現在才坐下休息。成淵剛剛從鈔關回來。衛書水同曹一木一起安排臨幫的人員, 以及詢問了諸多情況與漕幫三幫間的各種事。雖然曹一木不再問而不答,但有些話明顯在等著鍾承止起來講。

鍾承止先給重涵介紹了一番。衛書水似乎昨日就看出了重涵與鍾承止關係。本湛大師,出家人不問紅塵事, 依然是一臉平靜。至於成淵便不用介紹。昨日到今日成淵完全未對鍾承止做什麼,但重涵總是有特別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慮。

待曹一木午齋結束, 小沙彌又帶著鍾承止幾人去到宗鏡堂。

臨幫三位香主都坐在堂內。鍾承止一進去, 三位堂主便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鄭重道謝。那魏堂主昨日的一臉不悅也變成了誠懇認真。

如那日在臨清一樣, 鍾承止又是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對於這種江湖中人的恩仇快意, 鍾承止倒是頗為欣賞, 但麵對起來……倒是不如官場油子的假惺惺好對付。

盡管最後並沒有完美收場, 但昨日若不是鍾承止幾人正好在淨慈寺, 那起碼也是血流成河自相殘殺的慘劇。所以要說這恩,可遠比在臨清對清幫要大得多。待鍾承止幾人坐下,曹一木也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

曹一木似乎放下了那淡漠的麵目, 主動說道:“諸位有何疑問, 盡可提出,貧僧知無不言。”

鍾承止也沒客氣,開頭即問:“曹堂主,為何對方要打到淨慈寺來?”

“諸位跟我來。”

曹一木似乎早有準備,說著就站起身,朝堂內的香案後走去。

其他人便全部起身跟上。鍾承止不禁有些許疑惑,這香案後就一張大座屏,難道屏風後還有何物?

曹一木手在座屏側的牆壁上敲了好幾處,便聽見座屏後傳來轟然聲響。曹一木在一側的櫃子裏取了一盞油燈點上,帶著其他人走入了座屏之後。

堂內燭火在大座屏後投下了深深的暗影,但此時暗影又被曹一木手中的燈光照亮。昏黃的光暈中,一條漆黑的地道不知通往何方。

曹一木率先從地道口的樓梯走了下去。地道口隻夠容一人進入,其他人便依次跟上。

下了樓梯底端是一條四四方方的甬道,若倆人並行則太過狹窄,差不多剛好夠一個人舒坦地走過。

甬道沒走多久便到了盡頭,鍾承止大概判斷到,地麵上這處應恰恰好出了淨慈寺範圍。

鍾承止就走在曹一木身後,越過曹一木肩膀,看到盡頭的牆壁上是一麵陽刻的浮雕佛像。雕刻精致細膩,麵目栩栩如生,四周飛天環繞,邊角火紋清晰。雖深藏地下保存完好,但鍾承止看來,卻知道年代久遠。佛教傳入中原後,上千年與漢文明相彙相融,佛像的麵相、圖紋等等早已發生了巨大變化。而這麵佛像卻有著千年前的諸多特點,束發高肉髻,四象旁輔。

曹一木將雕刻上四象之目按下,佛像略微震動,轟響聲再起,縷縷塵土落下,佛像的牆壁移入了一側牆壁之內。潤涼的空氣撲麵而來,這外側看來通著南屏山體。

曹一木繼續往內走,並說道:“南屏山多孔穴,內裏天然洞穴多而複雜。故南屏晚鍾受山體所揚,蕩響悠長。”

一行人跟著曹一木繼續向洞內行走,這處不像方才過道的狹窄,而是高深空遠。抬頭望去,一盞油燈不足以照亮天頂,隻能見到一片黑暗。

地道裏的大小,足夠容納數百人,昨日即便最後進入絕境。曹一木都未要眾人進入地道躲避,可見曹一木是寧死也不願將此處曝光。於是鍾承止想,對方的目標多半就是這地道的什麼東西,而昨夜未見臨幫三位香主,必然是藏在地道裏了。

沒走多遠,曹一木便停了下來,將手中油燈高高舉起,前方似乎即是洞穴的盡頭。

鍾承止順著曹一木手臂方向看去。眼前好似無數亂石倚壁堆砌,再經久遠年代又緊緊相連,成了一大片凸凹不平的岩丘。在火光下,交錯出雜亂的陰影。

而岩丘之後,隱隱可見,一扇高聳巨大的石門被掩埋在內,隻露出了幾乎與洞壁融為一體的上半。

“這是……”衛書水先問道。

曹一木收回手臂,轉過身來,油燈火光頓時隻能照亮附近一小片地方,但幽蕩回響的聲音卻告訴著眾人,此處高深非常:

“漕幫由翁、錢、潘三祖所興,在宏政年間一分為三。安、清、臨三幫各供奉翁、錢、潘三祖其一。三幫堂主代代相傳一把鑰匙並守衛一處地方。漕幫表麵上是因漕運而興起的幫派,實際上行黑白之間的夾道,正是為方便這一傳一守。隻是百年過去,原本的目的逐漸不為所重,漕幫卻越來越壯大。究竟哪是因哪是果,變得模糊不清,難以道明。”

曹一木看向鍾承止:“所傳鑰匙便是昨夜交給鍾大人那把。”

衛書水不禁又問道:“……這事,為何我與可然全然不知?從未聽說漕幫真正使命是一傳一守。”

曹一木:“老樊堂主死於非命,並未完成真正的堂主續位儀式。相信老樊堂主定是感到事態有變,本不欲你們涉入此事,故未相告。而清幫的堂主奪位之爭,臨幫的漕船中毒與之後一觸即發的三幫內戰,若貧僧沒猜錯,皆是為了此一傳一守。隻是一層一層使表麵看起來都有其他目的。”

“那……”衛書水實在有些吃驚,“那曹堂主既然知道這一切緣由,為何任其發展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