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承止與成淵說的人, 便是——黃薄厚。
黃薄厚是臨安知府的外甥。臨安知府的夫人與黃薄厚母親乃親姐妹, 都為宗室子弟。若要把臨安知府處以個株連, 宗室要動相當大一部分人, 相連的外戚更是枝葉繁複。
黃薄厚這邊還關係著江南第一錢莊——榮鼎錢莊。在榮鼎錢莊存著錢銀的, 不單僅僅隻是江南的諸位大東家, 江南一帶官府的錢銀調動同樣通過榮鼎錢莊。而且如今尋常百姓靠錢莊給親友遞錢或以備遠途跋涉的也不少。若陡然把榮鼎錢莊給封了, 那比關了白礬樓問題還大。
臨安知府上任才不過兩年,榮鼎錢莊卻已在江南鼎盛了數十年。鍾承止相信一心為錢莊的黃壯行,絕沒想參與到謀反案中來。而黃薄厚這一大高粱更是不會往這麻煩事上參合, 受數月的牢獄之災,還要花錢消災,實則有些冤枉。
黃薄厚反正是要放的, 成淵這是特地留給鍾承止來, 讓黃薄厚領個恩情,往後有什麼事說不定還能討個方便。
鍾承止邊走邊不禁思考, 華夏民族以家族為個體, 宗法倫理觀深入骨髓, 但如今大華的繁榮之下, 大家分小家, 有甚者獨自成一家, 各為其職。株連這持續了千年的製度,是否已到了須改動的時候。
大理寺獄中正牽出一隊即將押解出城的流人,鍾承止看著他們麵上的刺字, 不禁心生憐憫, 更是這般作想。
進到大理寺獄裏,囚室已經空空蕩蕩。早前霞淩閣刺殺孫煦的殿前軍此次也被赦免死罪,改了流放。送他們出城前,還全灌了一大碗解藥,但也不知其中多少人能解毒。鍾承止估計這些人是被安幫嚴堂主手中的那名控者所控,但那控者與其後江南軍的控者都被拓撥兄妹給帶走。蔡王謀反的暗下之麵,還遠沒完結。
黃薄厚與趙丸丸被關在地下一層,倆人的囚室還相鄰著。大理寺獄裏依然光線昏暗,氣味腐臭。待鍾承止與成淵走到倆人囚室近處,倆人才反應過來,走到了木柵前。
“成大人啊!”黃薄厚趕快對著成淵喊道,接著又看到了成淵身後的鍾承止,“鍾……鍾,鍾大人?”
鍾承止今日穿的官服,一看即是官員。黃薄厚還不知鍾承止身份,自然有些驚訝。
鍾承止笑著說:“黃公子,趙姑娘,來放你們出去了。”
“真……真的?!謝鍾大人謝成大人啊!謝鍾大人啊!謝成大人啊——!!”
黃薄厚趕忙磕頭道謝,看來兩個月的監牢生活與陡然生變,把這高粱的得意之氣挫得都沒了。
趙丸丸聽到麵有喜色,但並未表現得太激動,而且看清鍾承止之後,趙丸丸趕忙轉回身把自己淩亂的頭發與衣裳理了理,還拿袖子擦了擦臉。
成淵要士兵來把牢門打開,放倆人出來,然後替倆人辦了出獄的手續。
成淵下午還有諸多事要處理,也不能陪著鍾承止,隻把三人送到了大理寺門口。
鍾承止轉回身準備打個招呼就走,卻見成淵直直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
成淵眼神閃了閃,與鍾承止目光錯開:“身子有未恢複?現在麵上風平浪靜,我們也做不了什麼。聽說你們在臨清幹了不少事,回京便勿勞累。”
“都兩月了,自然是恢複了。臨清那些事舉手之勞,算不得勞累。”鍾承止抬頭看著成淵,其麵色帶著些許倦意,“……倒是你,謀反案也結了,明日乾陽節,上壽後就休息休息。聽說明日霞淩閣有好節目……”鍾承止頓了頓,“……約莫回頭你會收到傳命,陛下可能有點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