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承止剛剛與黃博厚走出臨商會館, 平安就飛了回來。接著一道黑影, 一名黑衣人從鍾承止身旁擦身而過, 在鍾承止手裏留下了一封信。
黃博厚完全沒看清怎麼回事, 就見到鍾承止手中平白變出一封信, 然後鍾承止便把信拆開來讀。
這信是俞瀚海三日前於京城發出。京城到佛山路途遙遠, 即便霞融派弟子也走了近三日。鍾承止離開京城才六日, 那信上所寫定是離開後三日間發生的事。
鍾承止方才還在納悶俞瀚海要來佛山為何不告知自己,信上果然就寫了。不過讓鍾承止意外的是,一起來的還有一人——成淵。
俞瀚海三日前用燈火傳書, 要霞雲舟先飛回京城,再與成淵一同乘霞雲舟從京城趕來佛山,今日便會抵達。至於所來目的, 信中並未多言。
俞瀚海還有著俞大東家這一身份, 即便不知俞瀚海來佛山目的,鍾承止也不奇怪。但鍾承止倒不明成淵為何會來……難道是炒關大火的案子查出了眉目?那也無須親自來佛山告訴自己。除非有些很特別的事……鍾承止想了想也無法確定, 隻能見麵再談。
鍾承止轉頭看了一眼肩上的平安:“正說沒人用, 得從陰府送人來, 就來了倆, 真會替你省錢。”
“……咳……你咋知道是我?”平安對著鍾承止耳朵發出了閻王的聲音。
“看你那有氣無力的模樣。不過要黑白無常還是準備著, 佛山這事不簡單。”
街上人多嘈雜, 鍾承止自言自語似的與閻王小聲交談並不惹眼。不過黃博厚一直走在鍾承止身旁,倒是各種納悶,又不敢多問。
閻王繼續對著鍾承止耳朵說道:“你問的事, 有些眉目, 待到個沒人地兒與你細說。”
鍾承止點點頭:“還有我的親事,一起張羅著。涵兒友人也都是些貴人,你別給我弄得太寒酸。”
“你那……”閻王動著平安的鳥頭,看了一眼鍾承止,“……哎……不管你,要給你媳婦來個蓋頭嗎?”
想到重涵蓋上蓋頭,鍾承止不禁笑了:“算了,饒了他。”
榮鼎錢莊就在臨商會館所在的河邊道路上,隔著不遠。鍾承止與黃薄厚沒一會就走到了。
鍾承止出門前叮囑黃博厚,在外人麵前別再“大人、小的”這般稱呼,還說了不想讓沒必要的人知道自己身份。黃博厚才敢改口。不過一進榮鼎錢莊,黃博厚那大東家架子全回來了。掌櫃與夥計們見黃博厚進門,馬上湧出來排了兩條隊恭迎。黃博厚挺胸負手地四處看了看問了問,便要夥計去把大門關上。待錢莊裏本有的客人全離開,黃博厚再要掌櫃從夥計裏挑選出了十數人,自己走到坐在大堂等候的鍾承止身旁:“鍾大……公子,這些是算盤使得好,算賬快準的夥計,你看……是要去哪?”
鍾承止站起身:“全帶上算盤,去王家鐵鋪。就在後麵幾條街上,沒多遠。”
黃薄厚對夥計們交代好,一群人浩浩蕩蕩算盤抖擻地出了榮鼎錢莊。
……
“二少爺……真的就這些……”
王家鐵鋪大堂裏側的桌子上,滿滿堆放著高高幾遝賬本。重涵坐在桌後,翻閱著其中兩本。長苑聽從重涵吩咐,現身站在一側。
長苑全身從脖子到腳黑衣緊體,但也看得出其身形相當健碩,可麵容卻頗為消瘦,兩頰微凹,配上細長鋒利的眉眼,顯得冷峻陰鷙,目光所過之處,令人不寒而栗。
時已日昳,大門外斜照入的陽光在鋪內四周投下黯淡的陰影。長苑無聲直立於陰影之中,仿佛本就生於黑暗裏的鬼魅。鐵鋪的掌櫃站在桌子對麵,每每瞥一眼長苑,就被其眼神嚇得一哆嗦,可這掌櫃的還是忍不住時不時朝長苑臉上瞅。
“我看了近三月礦山與鍛鐵村的細目。七月與八月運到鋪子的成品共有六千八百餘斤,即便全拿來鑄錢,也有約莫五百貫。以王家鐵器的名聲,這些成品不可能賣不到兩千兩吧?若按賬目上隻賣了千餘兩,那鋪內僅近兩月就應餘有三千斤的存貨。但後麵庫房內那些看來,至多就千餘斤。這是為何,還請廖老為我解惑。”
重涵一邊翻閱賬目,一邊不緊不慢地對掌櫃說道。
掌櫃正暗暗用餘光瞅著長苑,被重涵這一聲“廖老”又驚得一哆嗦,趕快收回了目光:“……回二少爺。到鋪子的鐵器不少還會依客人要求再行細加工,便會產生損耗。故與鍛鐵村的賬目會有些許出入。”
重涵:“生鐵煉成熟鐵損耗也不過三分之一,廖老想說七千斤的成品細加工就要折去兩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