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隊長萊爾德在這座浮島上已經工作了十數年, 在今天的噩耗傳來之前, 他一直認為這份工作比他想象的要輕鬆簡單許多。
他們這支軍隊最初乃民間自發組織而成, 後來慢慢擴大, 羽翼漸豐, 便同管轄這座浮島的安菲洛斯公爵府做了某些交易, 代替公爵府看守起浮島上的一應產業, 這樣既能與貴族打交道拓寬交際,又可以在公爵大人那兒領取到豐厚的薪資。
以往的十幾年,萊爾德每天要做的就是帶著他武裝齊全的軍隊從日升之際出發, 接著順著圍繞浮島的蜿蜒道路一一巡視島上的大小民居和商鋪,要是發現了不法分子就出人抓住然後扭送去總部改造,要是沒有, 他們可以在日落前就結束工作, 隨後去旅館或者酒吧要一桶酒盡情地打發屬於大人的時間。
是的,直到今天之前, 他們的生活都還與往日一樣, 稀鬆, 平常……
刀刃不磨礪定會被酒色肉糜銷蝕鋒芒, 萊爾德率領的這支義軍正是如此, 過於漫長的和平跟安定令他們忘記了他們本來的職責, 就在事發前晚他們還抱著酒瓶和姑娘在夜色籠罩下的小店中爛醉如泥。
要是十幾年的日常沒有被打破,萊爾德毫不懷疑他的這項肥差可以安然無恙地持續到他退役
然而他美好的日常自今日起已不複存在。
——安菲洛斯公爵府不會需要他們這樣的廢物。
想到這裏,萊爾德看向兩位安菲洛斯少爺的眼神也變得膽戰心驚。
他還不想丟掉他的騎士頭銜!也不想丟掉這麼清閑的工作!
這個身高近一米九的大漢帶著無盡的惶恐跟懊悔, 滿臉頹唐地走到了戈蘭多和羅諾耶的麵前, 他重重地低下頭顱,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自責道:“是我失職了,昨晚我們的人沒能注意到那個潛入的魔物,以至於造成這般慘重的後果,我願一力承擔責任,還……還望二位少爺從輕發落。”
戈蘭多在羅諾耶身後歪斜著嘴角嘲弄地看著麵前這位義軍隊長的惺惺作態。
對方很明顯就不是在誠心請罪,光是瞧他那吃得癡肥的外表和渾濁無光的眼珠,戈蘭多就敢一口斷定這支所謂的義軍絕對名不符實。
說什麼一力承擔,多半是為了在兩個貴族少爺那兒賣可憐,一席話裏最後那句“從輕發落”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不過兩個主要的聽眾都沒有在意義軍隊長的話。
羅諾耶的注意力還在地上那些屍首上,他恍惚地擺了擺手讓其他義軍去清理現場,而古斯塔夫更是目光迷離,他雙眼目視前方,宛如透明的瞳孔裏卻沒有捕捉到任何的影像,仿佛還沉浸在深深的思緒當中。
戈蘭多各看了兩個少爺一眼,揣著手走到了義軍隊長萊爾德的跟前,口中問道:“事發之前你們的人就沒有目擊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聽你的語氣……昨晚你們應該有一直守在旅館附近吧?”
萊爾德在垂首待命,當看見前方多出一雙腳來,他立馬本能地從鞋麵的上等材質跟褲腳精美的花紋判斷這個人也是一個貴族,隻是這個問題……
萊爾德的後背陣陣發涼,頭頂也滲出了因緊張而生的粒粒汗珠。
公爵府的少爺們駕到,他們義軍既然收了錢財,理應時刻守在旅館周圍保護二位貴客的安全,但……但他們昨晚偏偏大意了!除了最末等的那個新進小兵,其他所有人都在店裏花天酒地了一宿,怎麼好回答這個陌生貴族的問題?
萊爾德舌頭發麻,吞吞吐吐地擠出話語:“我們昨晚……確實都在旅館外巡邏……但、但有可能看到那隻怪物的人現在並沒有跟我們過來。”
他嘴上說著,汗液也淅淅瀝瀝地往下淌個不停。
戈蘭多默不作聲地密切觀察義軍隊長的神情,聽完那漏洞百出的說辭,他輕蔑地嗤笑了一聲。
萊爾德心虛地打了個抖。
“那個目擊者呢?”戈蘭多問。
他表現得很和善,但那個高大威武的義軍隊長竟嚇得腳都站不穩。
戈蘭多心裏不由對其更為鄙視。
“他還在總部的新兵宿舍……我這就派人把他叫來。”萊爾德支吾道。
“不用了。”
古斯塔夫突然出聲。
萊爾德差點就要疑惑地抬起頭,而戈蘭多和羅諾耶一齊把視線轉移到了古斯塔夫的身上。
“我想親自去見他,你帶路。”
古斯塔夫說完背著手往前走去。
萊爾德隻愣了半秒就醒悟了過來,他像是抓到了一線生機,眼裏放出光彩,急忙巴巴地跟上了古斯塔夫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