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失眠記
四十一個小時零一刻鍾，我將恐懼的死去還是疲勞的死去，這是一個問題。我無法掩飾自己的不安，我無法究其原由，也看不到最終的宣判，我不斷的思考帶來的是更加亢奮的靈感，思索睡眠思索死亡思索芸芸眾生，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思考的目的是什麼？我不得而知，我的精神正被肉體所累，我需要的睡眠已經離開我四十一個小時零一刻鍾，而且好象還要繼續下去。
安定片進入到體內，腦子裏浮現出碳氧化合物的結構鏈，然後是DNA雙螺旋酶結構鏈，遺傳物質，X，Y染色體，受精，性交，我的思緒在性交這個環節上停留了很長的時間，男人進入女人，女人包含著男人，所有的情感和精力灌注到生殖器上，一張一弛一吸一合一吞一吐，除了人沒有別的生物把生殖的行動當做是一種生存的主旋律…….我的情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沒有與我聯係，於是我基本上斷定了她有了新歡並將永遠的離我遠去，在她的身上我到是沒有吃什麼虧，她通情達理含蓄而且幹練，所以基本上除了幾件不太象樣的衣服和幾件不太象樣的首飾我沒有別的什麼投入，總的來說這比去野店叫雞要劃算的多，況且衛生條件上有保障，而且，而且如今無聲無息的走了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這麼一說我到底還是個壞人……這麼一說倒也不算是個壞消息。
我還得對自己重申一次失眠是個很重要的問題，書上說一個正常的人在48個小時內不睡覺便會代謝紊亂身不由己胡言亂語竭力而亡，還有六個半小時，我還有很短的時間讓自己不至於那麼恐懼，我的方法還沒有用完，安定片在一個小時之後仍然沒有發揮它應有的效應，我有點出離憤怒了，哪怕是個妓女，是個乞丐，是條狗也該有睡覺的自由吧。憤怒有時候會把人逼到一種昏迷的狀態，在這種昏迷裏我們無法想象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
我在三點一刻的時候重新躺下，床單已經被我的汗水溻濕，床邊是博爾赫斯的散文，博爾赫斯寫過散文嗎？不知道，也許寫過，好奇心沒有讓我專著的集中在文字上，我隨時在關注我的精力正在分散，觸角延伸向各個方向，包括我的情人，在做愛之後沉沉的睡姿，我在一時間竟然找到了睡眠的出處，所以顧不得男人可憐的自尊，我撥通了她的電話。
在哪？
南隅街。
有時間嗎？
我在做頭發，可能要等會。
幾點？
四點半吧。
那好，五點，我在韓國冰室等你。
有萬寶路嗎
沒有
給我拿包三五
也沒有
利群有沒有？
買完了
東方八喜
沒有
那你這兒有什麼？
將軍，紅塔山，白沙
拿包十塊的紅塔山
有七塊的
軟包硬包？
軟的
拿兩包
離五點還有一段時間，有了目標感好象時間也有了具體的形象，我在南隅街上走著，好象鍵盤敲出的文字一點點的擁擠出自己的空間，不是在段首更不是在段尾，而是中間最密集的一部分，我常常覺得在這條街上沒有人是理智的，它的陌生也並不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改變，這裏是流動人口最密集的一條街道，也許是這決定了它的屬性，虛幻和冰冷的特性，我跟情人是在這裏認識的，這說明不了什麼，就是說不象你們想象的那樣路邊花枝招展的女人抬著不知道疲倦的胳膊往裏拉客，腋窩裏露出沒有刮幹淨的腋毛，男人意氣風發的從豪華車裏走下，拉幫結夥的談笑風生。
不是這樣的。
我無從計算時間了，也許是我太疲倦的緣故，應該有四十五六個小時了，我仿佛感覺到那麼一點點的睡意了，我擠了幾片安定放進咖啡裏。還是第一次喝這種鬼東西，韓國冰室裏寥寥的幾個人，服務生站在櫃台的旁邊打量著包括我在內的幾個顧客，一個小姑娘站在一邊的角落，目光投向我這裏來，我與她對視了片刻，我時刻提醒自己用某些具體的事物具體的特征來證實虛幻的真實性，比如這個下午，我昏昏沉沉的仿佛墜入夢中，我需要某些不是那麼抽象的事物告戒自己你沒有死沒有做夢沒有暈車。
她來了，頭發上的紅色讓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她開門的姿勢優雅至極，在那一刻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瞥一眼角落裏的小姑娘，臉上露出微弱驚恐的表情，她走到桌子對麵的地方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