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認清了令牌,跪在地上好半晌才跌跌撞撞爬起來將寧王殿下與特使迎進府衙司。每入內一分,衙內傳來的哀嚎聲就讓他更加心虛一分。
直至過了儀門走進大堂前院,哀嚎聲聲聲清晰不絕於耳。方才在街市見到的囚車裏的犯人此時一一被壓在條凳上,執行杖刑。衣衫殘破,血肉綻出,十分悲慘。盡管有些人已經奄奄一息,仍然一邊挨打,一邊呼喊冤枉。抬眼大堂台案後卻不見主事官的人影。隻有一個衙頭監督行刑。耕牧司押送犯人的差役則在一邊冷眼旁觀。
“統統給我停下。”耶律賢急怒,大喝一聲。
青天白日竟有人膽敢咆哮公堂。衙差們被這陣勢唬住了,停下手中刑杖,看向一旁的衙頭。
衙頭還未開口,耕牧司的領頭差役卻狐假虎威衝耶律賢喝道:“官爺在此執行公務。你是什麼人,膽敢在此咆哮公堂。來人,給我轟出去。”
眼見耶律賢氣紅了眼,郭廷偉趕緊大聲喝到:“放肆。招討使寧王殿下在此,還不速速叫你們刺史大人出來見駕。”郭廷偉心中也頗為這些低級差役叫屈。他們的級別哪裏見過寧王殿下真容?平日裏橫行無忌慣了,如今一不小心在太歲頭上動了土。想必凶多吉少。
耕牧司與府衙司的差役都知曉寧王殿下人到西南赴任招討使的消息,可兩司的主官也不曾有幸得見寧王真容,他們這些雞毛小吏哪裏分得清真假。領著耶律賢進門的衙役拚命給衙頭及同僚遞眼色。
顧流芳順勢亮出手中寧王令牌。“皇上欽賜的令牌在此,爾等目無長官該當何罪!”
衙頭心想冒充朝廷命官是殺頭的大罪,更別說是一人之下的寧王殿下了。量這幾人也不敢如此張狂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遂令其中一名衙役速去二堂請刺史大人。其餘人靜立在一邊。方才還哀嚎遍野的府衙大堂,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不多會兒,寰州刺史聞訊從二堂匆匆趕來,見到耶律賢橫眉冷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下官蕭汝珍見駕來遲,請殿下恕罪。”原本狐假虎威的兩司差役見狀也紛紛跟著跪拜,心知闖了大禍,氣都不敢出一聲。
耶律賢居高臨下睥睨蕭汝珍。隻見他不過四十多歲,頭發卻已經花白。一身尋常麻布衣裳,並未著官服戴官帽,看起來十分不莊重。耶律賢心中極不歡喜。想到大事為重,隻能暫時隱忍不發。徑直走進大堂。
蕭汝珍趕緊起身,追隨而入。府衙司與耕牧司的差役都識趣地留在堂外。
耶律賢在太師椅上坐下。“這些人身犯何罪?”
蕭汝珍恭敬地立在一邊。“回殿下,這些人是耕牧司的佃戶。因為拒不交租,主簿大人便差人押到我這裏來治罪。”
“拒不交租?我看是交不起吧。”耶律賢冷哼一聲。
“不論是不願交還是交不起,都是不交。租借農田卻不交租,是為賊。應當治罪。”蕭汝珍看似恭敬,說出的話卻能把人噎個半死。
耶律賢一時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冷冷地諷刺道:“我倒不知道堂堂一個州郡刺史竟然擔起了府尹的差事。
“寰州城內發生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是下官的分內之事。再者耕牧司隸屬招討司,乃是朝廷直屬,府尹管不了。也不敢管。”
“你倒是勤政愛民。”
蕭汝珍仿佛聽不出耶律賢話語中的諷刺之意。“下官及第傳臚之時得先皇親自訓誡。‘身為父母官,事無大小,親力親為。’先皇聖諭,下官多年來時刻謹記,不敢違逆。”
“好一個親力親為。你不說本王差點不記得你是天祿元年的兩榜進士。蕭汝珍,應州金城人。自小聰慧悟性強,素以能幹著稱。天祿元年進士,調任安塞主簿,因為賦稅收得最多而升遷為邯鄲令,旋即又調任唐山令。守父喪之後又被推薦任西南路轉運司都勾判官。應曆元年,由政事令與樞密院共同舉薦升任寰州刺史。你倒是頗受兩朝重用。”
“下官隻是做好份內之事,不敢居功。”
耶律賢用力一掌拍在案上,喝道:“你讓人在府衙司大門外公然交糧捐官,賄民上表,這也是你的分內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