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聖人:曹操2 04(1 / 3)

國舅何進

曹操畢竟年輕,不能定下心神來做學問。東觀校書的事越幫越覺得沒意思,半個月下來,抱著竹簡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馬日磾瞅他心不在焉,晃悠著手杖玩笑道:“小子!實在沒心思就出去玩,我年輕那會兒可會鑽沙(隱而不見)啦!曹巨高何等伶俐的人物,橋公祖年輕時也精神十足呀,怎麼就栽培出你這等悶葫蘆來了?去去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這老眼老手的一天寫不出一卷,用得著你天天來校書嗎?就好像明兒我就要咽氣似的!惹惱了我,老子拿拐杖打你屁股蛋子……快滾快滾!”就這樣,他生生叫馬日磾攆了出來。

溜達著正合計去哪裏好,可巧迎麵鮑信帶著鮑韜、鮑忠來了,左拉右拽邀他去行獵,硬拉著他出了城。到了郊外馬跑得倒是盡興就是伸不上手,人家鮑家哥仨是常年的把式沒間斷過,曹孟德那二五眼的本事不夠給他們牽馬墜鐙的,追來逐去滿頭大汗還空著手。

“諾,這點兒東西你拿回去做個野味,也別白來一趟。”鮑信攥著兩隻野兔遞給他。

“得了吧!鮑老二,你別寒磣我了!你們繼續,我先走了。”曹操啐了他一口,便不管不顧地先行離開了。

“文不成武不就,就是這等命!”曹操一路不住歎息。待他滿身大汗回府,又見家門口停著輛官員的馬車。這倒不算什麼新鮮事,曹嵩自從曹節死後又與趙忠一拍即合,幾乎每天都有客人,左不過是侍中樊陵、許相、賈護那等四處鑽營的人物,曹操也早就習慣了,父子之間有約定,這樣的客人他一概不見。

曹操也沒打招呼,筋疲力盡回到自己房裏,由著仆人秦宜祿伺候他脫袍更衣,梳洗已畢兀自坐在一邊生悶氣:“都怪鮑老二!大熱天弄了一身汗……宜祿呀,快去給我弄碗涼水喝。”

“諾。”秦宜祿諂笑道,“我瞧最近您老心裏不順呀?”

“少耍貧嘴,我老了嗎?”

“不老不老……”秦宜祿一晃悠腦袋,嘻嘻笑道:“您到老的時候準是個大官兒!”

“少奉承,弄水去。”曹操沒好氣。

“莫怪小的奉承,您就是當大官兒的命。別的且不論,衝著我您也得高升。”

“謔,衝著你?連媳婦都沒有的主兒?”

“這您就不懂了,”秦宜祿齜著牙樂道,“我聽老爺講過,光武爺以前,丞相的蒼頭(家奴)通稱就叫‘宜祿’,丞相爺要是有事吩咐,開口先喊‘宜祿啊’。您琢磨著,如今您有什麼吩咐先喊我名字,衝我您也得混個丞相嘛。”

“這倒是有據可查,可惜是老年間的故事了。光武爺廢丞相而立三公,現如今哪兒還有丞相這個官呀?”這倒把曹操哄樂了。

“咱不抬杠,可沒準兒您將來功勞大,自己封自己個丞相呢?”

“嗯,我自己封自己……我那不反了嗎?”曹操抬腿給了他一腳,“你哪兒這麼多廢話,快去端水!”

“不是……小的有下情回稟。”

“叫你幹點活兒怎麼這麼難呢!我這還沒當丞相呢就支使不動你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諾,我這就放。剛才老爺吩咐了,說今天來的是貴客,讓您一回來就去客堂見客。”

“哎呀,有事兒你不早言語!”曹操趕忙起身披衣衫,“打盆淨麵水還磨蹭半天不著急呢!三十多歲的人了越學越回去,有事兒全叫你耽誤了。”

“小的這也是為您好呀,老爺那邊嚴,您要是不梳洗好了,老爺要怪罪的。我吃罪不起呀!”

“放屁!怪罪我還怪罪得到你頭上嗎?你是誰的仆役?吃老爺的糧還是吃我的糧?別以為當年幫著我爹鑽營過曹節就了不起了!”曹操冒出一陣邪火,“跪下自己掌嘴!”

“諾……”秦宜祿哼哼唧唧跪下,愁眉苦臉地掌嘴,卻不肯用力氣,兩隻手在臉上幹摩挲。曹操見他這副模樣,“撲哧”一聲笑,道:“你別找挨罵啦!滾滾滾!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吧。”說著蹩出屋子就奔客堂,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回頭嚷道,“父親說過,他的客人我可以不見。今天是誰來了非叫我過去?”

“說是國舅來了。”

“國舅?哪個國舅?”當今何皇後有兩個兄弟,一個是親哥哥何進,另一個則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何苗。

“大國舅,將作大匠何遂高。”

“何進?他到咱家幹什麼……”曹操也不敢怠慢了,邊思索邊往客堂走,但還是晚了,隻見曹嵩笑嘻嘻地正送一位官員從堂屋出來。

曹操猛一眼瞅見:何進身高足有九尺掛零,生得膀闊肩寬肚大腰圓,頭戴鑲碧玉的硬介幘,身著絳紫色繡黑邊的開襟深服,沒有披袍,內襯白緞衫襦,腰間青綬囊革鼓鼓脹脹,二尺二的大寬袖露著黑黲黲卷著汗毛的大粗手腕,下穿肥大的皂色直裾中衣,足蹬加寬加大的厚底鍛帶錦履。麵上觀:一張淺褐色寬額大麵,鼓臉膛,肥頭大耳濃眉毛,卻是小眯縫眼,偌大的蒜頭鼻子占了小半張臉,鼻頭油汪汪亮鋥鋥泛著光,下麵一張厚唇大口樂嗬嗬,露出雪白的大門牙,一嘴的牙倒是蠻齊整,可一副胡須卻七楞八叉黃焦焦散滿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