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校長的頭勾得更低了,頭上的汗珠亮晶晶的,一豆一豆地往下滴……末了他說:“我寫。”

可拿起筆的時候,秦校長又猶豫了,他吞吞吐吐地說:“呼縣長,你,你叫我怎麼寫呢?”

呼國慶冷冷一笑說:“怎麼是我叫你寫呢?是你自己下的保證嘛。你是校長,是玩筆杆子的,還用我來教你?實事求是嘛,如實寫。”

秦校長雙手擂著頭,萬分懊悔地說:“真的沒幹什麼呀,真的……”

呼國慶引導說:“老秦,別的我就不說了。你半夜十二點還在我家裏坐著,這關係正常嗎?我也不要你多寫,就寫兩人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以後絕不再犯就行了。”

秦校長咬咬牙,也隻好按他說的那樣寫了……而後,他和吳廣文都簽上了名字。

夜裏,吳廣文一直坐在那裏哭……呼國慶反而安慰她說:“事已經出來了,我也不埋怨你。說起來我也有責任,整天不著家……今後改了就好,隻要你能改,咱們還好好過日子……”這麼三勸兩勸,又把吳廣文勸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上午,呼國慶拿著那份保證書,先是到了縣政府的打字室複印了幾份,而後就直接開車去了縣法院。在法院裏,他關上門對法院院長說:“日他媽,真是沒臉見人了!你看看吧。”說著,把那份“保證書”遞了過去。

院長一看,立時就炸了!說:“這姓秦的是吃了狗膽了?敢日到縣長頭上!收拾他!”

呼國慶長歎一聲,說:“算了,一個縣裏工作,傳出去影響不好。再說,鬧起來還叫他們怎麼活呢?我吃個啞巴虧,算了。你把這事給我辦了吧,要不一想起來就惡心……”

院長遲疑著問:“你是說……”

呼國慶說:“你看呢?我聽聽你的意見。”

院長說:“這還咋過?離了吧!”

呼國慶說:“你說離?唉……啥法哩?離就離了吧。不過,這事你可得給我保密,不能傳出去,傳出去鬧得沸沸揚揚的,說不定有人會自殺……你悄悄地把事給我辦了吧。”

院長說:“好好,你別管了。”

事辦到這一步,一切都是在預料之中的,應該說是非常圓滿了,可呼國慶要更為圓滿。十點鍾時,他又回到家裏,回頭就往床上一扔,連連歎氣……妻子吳廣文還在鼓裏蒙著呢,見他這樣,戰戰兢兢地偎過來,問他怎麼了?呼國慶說:“沒臉見人了,我是沒臉見人了!傳得沸沸揚揚的,整個縣政府都知道!”接著,他先罵司機,後罵秘書,說是養了一群白眼狼!還拚命地揪自己的頭發!

見他這樣,吳廣文慌了,一時也沒了主意,隻流著淚連聲問:“你說咋辦?你看咋辦呢?”

呼國慶坐起來,又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人言可畏呀,一個小縣城,就那麼些人,誰不知道誰呀,咱仨都在這兒,又都擔著職務,往後咋見麵哪?現在隻有兩條路可走了。一條是,我不當這個縣長了,我調走……”

吳廣文驚恐地望著他,說:“這……還有呢?”

呼國慶說:“要不,你調走?”

吳廣文更慌了,說:“我……不在你身邊?”

呼國慶說:“那就沒路了,隻有離婚……”

吳廣文沉默了很久很久,眼裏的淚一滴一滴無聲地落下來,最後說:“那就離吧。”

呼國慶說:“廣文,你人不錯,是個好人。這些年,跟著我受委屈了。說來說去是我不好哇。這樣吧,東西呢,都歸你。丹丹在她姥姥家住著,孩子跟她姥姥有感情了,就讓她還跟著姥姥吧。你要是真不想要,就給我送回來,孩子還是咱們的嘛。咱呢,先把事辦了……我給你請幾天假,你先回娘家住幾天,避避輿論。回頭也許咱還可以……”說到這裏,呼國慶不說了。

這時的吳廣文愧恨交加,已心亂如麻,一點主意也沒有了。呼國慶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呼國慶親自開車,一路上好言勸解把吳廣文送回娘家去了。

可呼國慶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尾聲的“圓滿”,圓出事情來了,圓出了一個大亂子!

四、“一號車”

每次路過這個十字路口,路過縣城這條繁華街口的大轉盤時,呼國慶就有一種澀澀的、說不出的感覺。

他與縣委書記王華欣的矛盾就是從這裏開始的。說起來,那也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以說小如一粒芥子,可就是這麼一粒芥子,竟然頂出了一個裂縫。這個裂縫在平時是看不出來的,可到了關鍵時刻,它就起作用了。

那還是呼國慶剛任縣長不久的事。有一天,縣裏四大班子的領導集體到鄰縣去簽署一個有關水資源方麵的協議。協議是雙方早已商定好的,去這麼多人的目的無非是表示一下雙方的友好和重視(因為過去曾有過矛盾和爭執)。中午吃飯的時候,由於參加者都是兩縣的主要領導,酒也喝得十分酣暢。縣委書記王華欣身邊坐的是鄰縣的一位婦聯主任,那婦聯主任叫陶小桃,長得有幾分姿色,人也潑辣,很會勸酒。她一會兒跟王書記猜拳,一會兒是押寶,一會兒又是“老虎、杠子、蟲”,把王書記的興致很快就挑起來了。王書記一高興,就放得很開,誰也不讓替,輸了就喝,喝著喝著就有些高了。書記一喝多,舌頭不打彎,說話粗聲大喉嚨的,就有些放肆,他說:“小桃,桃兒,這、這樣吧,我破、破個葷謎。你猜、猜著了我喝、喝一大白!猜不著你、你喝——一大白!”鄰縣的婦聯主任是見過些世麵的,根本不在乎,說:“行!倒酒。你說吧——”說著,抓過茅台酒瓶,也不用小酒杯了,把茶杯拿過來,竟然倒了兩茶杯!王華欣酒壯豪氣,一捋袖子,說:“聽好了:掰開你的,入進我的,毛茸茸的進去,白花花的出來……”他剛把謎麵說完,那婦聯主任立時把那杯酒端起來了,先是一陣“咯咯咯……”的浪笑,接著大聲說:“牙刷子!你喝吧。”說著,就端起酒硬往王書記嘴裏灌!眾人大笑。一時,王書記沒有辦法了,就勉強喝了半杯,這才繳械說:“桃,桃。投降,我投降。不行了,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