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畢,要走了。雙方領導在大門口握手告別時,喝多了的王華欣卻死纏著那婦聯主任,嘴裏一連聲地喊著:“桃兒,桃兒,小桃……”逗一些葷葷素素的笑話。那女人也浪,兩人一會兒你拍我一下,一會兒我撓你一下,嘰嘰嘎嘎地笑……人們都立在那兒等著,誰也不好說什麼。等了有五分鍾之後,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呼國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說:“咱們先走。”說完就上車走了,其他的人也跟著走了。

王書記本就喝多了,昏頭漲腦的,正跟人打情罵俏呢,扭頭一看,他手下的人全都走光了。門外的停車場上孤零零的就剩下他那一輛車。這才有了幾分清醒,也有幾分尷尬。

他匆匆地跟人告了別,上車就虎著臉說:“開快點。給我趕上他們!”

兩縣相距並不遠,一路上,王書記一再命令司機:“快!快!”就這樣,一直追到縣城的這個十字路口,到底把先走的車隊趕上了。這時,王書記又命令道:“超過去!給我橫那兒,攔住他們!”司機隻好遵命。隻聽“嘎”的一聲,王書記的轎車突然橫在了整個車隊的前邊!他從車上跳下來,也不管什麼交通秩序,三步兩步跑到呼國慶的車前,對著司機厲聲喝道:“誰讓你走的?誰讓你走的?!你是一號車?!……”見書記暴跳如雷,司機嚇壞了,想解釋點什麼,卻又不敢,隻是默默地掉眼淚。

呼國慶在車裏坐著,心裏的火噌噌往上冒,很想說點什麼,可他知道,這時候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可避免地會有一場戰鬥,這樣一來,矛盾就公開化了,他剛到任,立足未穩,還是避開鋒芒吧。於是,呼國慶暗暗地忍下了這口惡氣,他一句話也沒說,兩眼一閉,身子靠在了轎車後座的後靠背上……

縱是這樣,王書記卻仍不解氣。他訓完司機後,又重新回到自己車上,對司機說:“操,反了!你給我圍著這個轉盤開,開慢點!”於是,一個車隊,八輛轎車,就都跟著首車圍著十字路口的大轉盤轉起圈兒來……這時候,轉圈兒就成了一種形式,一種渲染,一種對“一號車”的確認過程。“一號車”開得很慢很慢,後邊的車也隻好跟著一輛一輛地慢下來,一圈兒一圈兒地圍著街口轉。呼國慶坐在後邊的車裏,拚命地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轉圈兒是形式,可他品嚐的卻是那“內容”,形式和“內容”是一體的,形式在轉,“內容”也在轉,這一切都成了對他心理承受力的一種檢閱,一種超極限的彈壓!此時此刻,呼國慶心裏的滋味是無法言說的。

一時,路口上的交通完全堵塞了。站在指揮台上的交警像是傻了一樣,不知該如何指揮才好。四周是人山人海,人們全都在觀看這些在十字路口上轉來轉去的八輛車……人群中有人議論說:“這是幹啥呢?來大官了?!”

車裏一片沉默。

一連轉了三圈後,王華欣這才舒了一口氣,他對司機說:“算了,走吧。”

第二天上午,兩人又見麵的時候,王華欣說:“操,昨個兒喝高了。你看我這鳥脾氣,多包涵啊,老弟。”

呼國慶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沒啥,沒啥。我也喝高過,都一樣。”話是很平常的,但這裏邊也隱隱約約地含著一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