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父苦笑了一下,說:蛋都沒了,哪來的媳婦?

老胡說:是麼?一個沒蛋子貨,他操興個啥?不求他了,你去。多好的事,給一萬塊錢呢!

老姑父眼一亮:有錢?

老胡說:可不,獎一萬!

老姑父說:去,這得去。

老胡說:這事可交給你了。不管是準,得應著名去個人。老胡走時還罵了一句:真他媽狗肉不上桌!

老姑父在豆腐坊蹲了半夜,而後對春才說:才,這豆腐坊,該添些設備了。春才說:我也這麼想。我都打聽了,一套設備上萬,錢呢?老姑父說:錢我給你解決……春才說:真的麼?老姑父說:這還有假?我陪你去。最後.經老姑父動員,春才還是去了。春才並不傻。

那天,老姑父親自陪著春才來到了縣城,住在了縣委招待所。當天晚上,縣長到招待所看望大家來了。縣長挨屋—個一個看,老姑父領著春才來得早,就住在頭一個房間裏。縣長一進門就握住春才的手說:老段吧?城西武家坡的老段,養豬大王,你豬養得好啊!春才手一抽,說:我……不是。縣長唔了一聲,略嫌尷尬,仍抓著春才的手,說:那你是老馬,蘑菇大王!春才又說:不是。不是。縣長回頭看了看辦公室主任,說:噢,我明白了,你是老俎,俎莊扣蔬菜大棚的,蔬菜大王,好,大棚好!春才又說:不是……這時,老姑父在一旁說:馬縣長,我們是潁河鎮無梁的,他是磨豆腐的。縣長低頭看了一下手裏的表格,笑著說:我說呢,一股子豆腥氣,你叫春才,是吧?春才說:是。這次,雖然說對了,可縣長已沒了興致,說:好好!休息,休息吧。

待十個“大+”全看過後,在過道裏,縣長氣呼呼地說:咋搞的,也不按個順序?到底誰是一號?表上寫的不是老段麼,“蘑菇大王”?辦公室主任忙解釋說:無梁來得早,住房就沒按順序……縣長說:你這是嚴重失職,亂七八糟的。馬匹都準備好了麼?辦公室主任說:都準備好了。縣長走了兒步,又回頭說:那個那個,二O一住的那個,叫啥呀?辦公室主任忙說:春才,無梁的,吳春才。縣長說:明天,讓他走頭一個。辦公室主任說:這一號原先安排的是“蘑菇大王”。縣長說:改過來。“豆腐大王”,就“豆腐”吧。你沒看,那種蘑菇的是個斜眼。別淨弄些歪瓜裂棗的,讓人笑話!

第二天,在縣政府門前,鑼鼓大響,鞭炮齊鳴,前邊有警車緩緩開道,緊跟著是披紅掛花的馬隊。十匹從養馬場借來的高頭大馬一字排開,一色的棗紅馬,個個油光水滑。果然就讓春才騎在了最前邊的第一匹馬上,馬縣長親自執韁,給春才拉馬墜鐙……隻見四周閃光燈閃爍著,記者們圍著拍了很多照片。

不知春才騎在馬上感覺如何?老姑父告訴我說,春才剛上馬時,還有些拘謹,有點不好意思,暈騰騰的,手腳都不聽使喚了,身子一歪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可走著走著,在人們的歡呼聲中,他的頭慢慢就昂起來了。後來,在縣長的一再示意下,他也學著挺直身子,開始給歡呼的人群招手。春才招手時仍然不笑,嚴肅得就像是參加閱兵式的將軍。這些都是老姑父後,來告訴我的。

春才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成了本縣誇富遊街的第一人!他騎在那匹高頭大馬上,十字披紅,在驚天動地的鞭炮和鑼鼓聲中,由縣長親自牽著韁繩走過了整條縣府大街,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主席台,從縣長手裏接過了一萬元的紅包。

客觀地說,春才並不是本縣當年的首富,甚至也不能算是潁河鎮最富的萬元戶,可他由於形象好,排在了誇富遊街的第一位。就此,所有的閃光燈都對準了他。一時間,春才的光輝形象先後登在了全省乃至全國的報紙上……

緊接著,還有讓春才想不到的事情。“狀元郎”回到村裏後,從第三天開始,就像趕會一樣,陸陸續續的,先後有上百個姑娘從四麵八方趕到了無梁村。有套車的,有騎車的,有步行的;有家人跟著來的,也有獨自一人來的;有城裏的,也有鄉下的,有的還是剛從大學畢業的女學生,竟然還有從千裏之外的四川趕來的……她們都是來相親的。她們手裏都拿著一張報紙,報紙上登有春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照片!

那相片照得真好。省報記者把騎在馬上、十字披紅、胸戴大紅花的春才照成了一個“當代英雄”的模樣!“豆腐大王”的故事經過了記者的合理誇張,意向性地展望,還有從老姑父嘴裏逼問出來的所謂“反潮流”之類的事跡……這就像給春才鍍了一層金.立時就引起了全社會的注意。

無梁村從沒有如此熱鬧過。春才的豆腐坊門前圍滿了人,無梁鎮的女人們一個個高興得像過年一樣,她們從小學校裏借來十幾條板凳,從家裏端來茶瓶、茶碗,好讓從遠路趕來的姑娘們喝口茶水。眾人在門外高聲喊道:才,相親的來了,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