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葦香長了個天膽,她說:你別怕,是我讓你摸的。你摸摸我,我不會給人說的。蔡葦香還說:我知道,你恨我姐。頭前我二姐還說,那時候,我姐一直在等你,就等你一句話,你為什麼不說呢?
夜很靜,磨一直響著……
蔡葦香捧著自己的兩個乳房,一步步走到春才跟前,說:哥,你摸。要不,我摸摸你。你脫了,讓我看看。
保祥家女人說,她看見春才一臉驚恐,一步步往後退著,而後他扭過臉,滿臉都是淚水……而後,春才又蹲在了地上。
後來,蔡葦香穿上衣服後,哧溜哧溜地,吃了一碗新磨的熱豆腐……
就此,人們常見蔡葦香到豆腐坊裏去,而後又端了豆腐出來。這時候蔡葦香成了除我以外唯一可以進豆腐坊的人。
據說,有一天,她手端著豆腐,突然說:春才哥,幹脆我嫁給你算了,我不想上學了,就跟你磨豆腐。
春才怔怔地望著她。
蔡葦香說:你別怕,這是我自願的,我去跟我爹說。
蔡葦香果然就給老姑父說了。老姑父一時目瞪口呆……吳玉花像是氣瘋了,嘴裏一迭聲地罵著:賤。賤。賤!真賤哪……拿起棍子就打!蔡葦香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嚷嚷說:我就是要嫁給他,我就嫁給他!
蔡葦香跑了。老姑父又跟吳玉花打了一架。這天深夜裏,老姑父背著手進了豆腐坊。磨一直響著,沒人知道老姑父給春才說了些什麼。老姑父大約也知道這事不怪春才。老姑父是個講道理的人,當支書這麼多年,老姑父已習慣給人講道理了。豆腐坊的牆上映著兩個黑影兒,一團黑影在牆上晃著,一時蹲一時又站。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春才再沒讓蔡葦香進過豆腐坊。
據說,一天夜裏,蔡葦香溜回來悄悄地拍豆腐坊的門,可豆腐坊裏悄無聲息。蔡葦香說:不讓我進也行,我餓了,給我碗豆腐。而後說,我就說說,看你嚇的。
村裏還是有了些傳聞,說些很低級很下作的話。可春才已經這樣了,雖然有些傳言,倒也沒掀起什麼波瀾。再說,蔡葦香畢竟是支書的女兒,人們私下裏傳了些日子,也就沒人再說什麼了。
蔡葦香就此再沒了蹤影。有人說,她是跟一個騎著摩托來村裏收頭發的小夥子跑了。
後來,春才曾經過了一段極紅火的日子,他甚至還有了女人。
在村裏實行土地承包之後,他的豆腐坊得到了迅速的擴展。那時候,當了鎮長的老胡急著要找—個萬元戶當典型,找著找著就找到了春才的頭上。當年,曾經要拿槍崩了他的老胡,不得不一次次屈尊來到村裏,動員他當典型。老胡說:春才,春才同誌,呀呀呀,真是不打不成交啊。
可春才不去。春才很拗。春才在豆腐坊裏前前後後忙活著,一會兒查看火候,一會兒又去招呼發豆芽的人,無論老胡說什麼,他都一聲不吭,悶著葫蘆不開瓢。老胡就跟在他後邊,不停地給他講道理。老胡說:春才,春才呀,縣長要給你掛花呢。十字披紅,跨馬遊街,多榮耀啊!去吧。去吧。咱全鄉就推你—個,你不去誰去?我還想去呢,可我沒這個資格呀。老胡走著走著,不小心被擠在了磨道裏。他肚子大,被磨盤卡住了,就那麼硬擠就是擠不過去,他一下子火了:操,這等好事,我還得求你咋的?
春才硬是一聲不吭。
後來,老胡氣呼呼地去找了老蔡。在大隊部裏,老胡說:老蔡,那鱉兒咋回事?咋狗肉不上桌呢?老姑父說:你做做工作嘛。老胡說:我喉嚨都說幹了,舌頭都磨爛了,他還是抱著葫蘆不開瓢,這工作你去做!老姑父說:我也沒法。你捆他,你把他捆去算了。老胡怔了一下,說:捆他?老姑父說:捆。這回我不管了,你捆他。老胡眨眨眼,說:噢,這王八蛋,還記恨我呢?那時候……是形勢。老姑父說:那你說咋辦?
老胡氣壞了,在大隊部一跺腳說:****,有豬頭還進不了廟門了?讓他****的發家致富,我還得求他?
老姑父說:他執意不去。就算了吧?再說了,他是個實誠人。我給他算過,滿打滿算,一年下來,也就掙個七八千,不夠一萬……
老胡卻說:咋不夠?驢呢?磨呢?還有地裏收成……這是任務。他背著手在大隊部裏走了一圈,說:不去不行。名都報上去了。不去,上頭會以為咱潁河鎮弄虛作假。這樣吧,老蔡,你去。你頂他去。
老姑父說:這不妥吧?上頭要的是磨豆腐的萬元戶,我又不會磨豆腐。萬一說漏了嘴,非砸鍋不行。
老胡說:那這樣,讓他媳婦去。就說他病了。讓他媳婦頂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