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薑一愣,遲疑了一會兒才隔著門說道:“我不小心滑下了山,你能送我回去嗎?”
空氣靜默了好久好久,文薑甚至以為屋裏並沒有人,方才那句話是她錯聽到的。她躑躅了半刻鍾,又向遠處張望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其他房舍了,才大著膽子走前幾步伸手去開門。
手剛觸竹門,門突然向外開了,她驚得退了兩步。
開門的是一個男人,他坐在一個帶著車輪的椅子上。他左手撐門,輪子帶著椅子向外移動。文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物事,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眼睛向那人的雙腿看去。
果然,夜風陣陣,吹動了那人輕飄飄的衣袍,膝蓋以下,全無雙腿。
文薑不敢再看,慌亂地說:“我從山上滑下來了,我想回村子裏。”但說完卻想到眼前之人也無法送她回去。
屋主人臉上盡是長長的胡須,幾乎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聽聲音該是個年輕人,他眼神戒備地打量文薑,半晌才說話:“你是誰?從哪兒來的?”聲音尖利刻薄,文薑注意到他右手攥著一根短杖,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揮來打她。
“我……我……”文薑有些害怕,但她直覺自己現在必須好好說話,請這個人幫她,即使不能送她回去,給她些吃的,讓她在院子裏過一夜也是好的,等到天亮了自己再找路回去。
“我是從那邊村子裏來上山……”
“胡說”男人粗暴地打斷,“村裏人從不翻山過來,你到底是哪來的?是不是齊國的奸細?”說著他舉起短杖,虎視眈眈。
文薑被嚇得退了一步,但馬上又邁了回來:“我是齊國人,但我不是奸細!我是因為落水才被人救回村子裏的。現在晏周病了,我來山上為他采藥,你如果能幫助我,我會答謝你。”
“齊國人?”男人聽到第一句就極為激動,木杖高高揚起揮手就打。他右手轉著身下椅子,竟也移動得飛快,“齊國人都該死!”木杖堪堪就要打到文薑身上,幸好她沒有嚇呆,飛快地向外逃去。
她記得院門的方位,此時再不敢稍慢,比來時跑得還快,剛跑到門口,突然她“啊”了一聲,一頭撞到一人身上。
【還有人】文薑心裏閃過念頭,此處竟然還有別人,如果都來追打她,她該怎麼辦?
被她撞到的人身材健壯,一撞之下紋絲未動,倒是文薑向後倒去,他伸手一把就把她撈了回來。
“你是文薑?”他將文薑扶穩後放開手。
來人聲音中正沉穩,莫名地讓文薑有了些安全感,她連忙點頭。
“我是陰康族長,我叫劄青。”劄青發現她像受驚了的小兔子,眨著眼睛正抬頭看他,眼裏竟還隱有水光。
“打死她!我要打死他。”竹椅上的人絲毫沒有停下,揮著木杖追到了跟前。
文薑嚇得躲在了劄青身後叫著:“快攔住他。”
劄青這才發現當前形勢,這時木杖正打過來,他一把穩穩握住木杖,另一手按住竹椅,沉聲道:“阿汜!”
因為椅子驟停,男人向前傾了一下,他看清劄青後,臉上猙獰的表情並未消退,喊叫道:“她是齊國人!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