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住得如何?”劄青在前劈開草叢,月光下的山穀顯得空曠平靜,他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欣賞過這山穀內的夜晚。
“很好。”文薑緊緊跟著劄青,“還吃了你家裏的米飯,真好吃。”
劄青用腰刀斬斷一株極長的藤蔓,“那是你的手藝好,我自己吃可一點都不好吃。”
“不是我。”文薑臉紅了一下,不再說話。劄青隻以為她自謙,繼續問:“我家裏的病人,是叫晏周吧。於伯說他是洛陽人,你又說你是齊國人,你們是夫妻?”他有一些疑惑,因為他在院中看到圍火睡過的痕跡,說明其中一人在院內睡覺。
文薑沉默,他們,算是夫婦嗎?父親答允了婚事,但晏周,晏周對自己,有情意嗎?她突然感覺心中一空,從一開始那一次見麵,她就深深沉溺在他眼中,而他,似乎始終不遠不近,不悲不喜。自己的緊張期許快樂,竟像是與他絲毫無關,那自己,算是他的什麼呢?文薑感覺眼睛一熱,月光突然變得晶瑩起來。
劄青等了一會兒還沒聽到回答,回過頭來看文薑,發現她正偷偷擦拭著眼角。
“怎麼了?”他停住腳步。
文薑不停,“沒怎麼。”她越過劄青徑直向前走去。
劄青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大步跟了上去。
“小心腳下”他趕上文薑,繞到她前麵繼續撥草開路,“免得你又摔倒,我可要背著你了。”
“我會小心。”文薑吸了吸鼻子,“還有多遠?”
“再到山腳的時候就是了,那邊有一條小河,到了河邊就能看到翻白草。”劄青回答。
文薑輕輕點頭,不再說話。她低著頭,眼睛裏隻有劄青的鞋子,一步一步,她也一步一步地跟著,整片山穀隻有兩人踏過草葉的聲音,心裏莫名有些失落感。
“武之備戒,既聞命,遲之遲又久。幹而山立,發揚蹈厲,太公之誌……於以四方,克定厥家,於昭於天,皇以間之,”突然,巍然歌聲響起,四野因此幽深昂揚起來。這是《大武》,唱的是當年牧野之戰,歌曲由低沉轉向熾烈,最後進入歡慶,文薑一時聽得入神,忘了心裏那些糾纏不清的情思。
一曲歌畢,文薑讚道:“你唱得真好。”
“給你唱首歌,免得你偷偷掉眼淚。”劄青笑道。
文薑被說破心事,想怪他卻又覺得劄青也是一番好意,於是也不扭捏,對他坦言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我希望他好。希望他的病能很快好起來,也希望他能快樂。”
劄青嘴邊的笑散去,他看到這個姑娘像月亮一樣的心,他輕輕說道:“你是個好姑娘,我相信他會對你好的。”
“真的嗎?”文薑緊張地問,“你怎麼知道的?晏周醒了?他同你說我了?”
劄青被她逗笑,這個傻姑娘。“我當然知道啊,因為我覺得你很好,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