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喝完一瓶二兩裝的北京二鍋頭,讓阿梅弄得心情挺煩悶的,於是他又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尋思著,就是阿梅以後每天給我100元錢,這個工作也不易跟著她打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作,別說住賓館了,就是租房子住,天天喝麵條也不夠我花的啊。再說了,我在這群孩子、這些青年教師和輔導員當中,就像是一頭驢站在羊群裏,真是不協調,這種感覺實在是不怎麼樣。既然在深圳找不著什麼工作,感覺不好也隻得先做幾天輔導員,然後到珠海、廣州轉幾天回家算了。出門打工,旅遊回家也挺好的。可不好又有什麼辦法,誰讓我沒有真才實學在這個大都市裏混飯吃了。
平庸在深圳、珠海和廣州漫遊期間,每天晚上張慧娘都打電話安慰他,囑咐他注意安全,注意飲食衛生,不要舍不得花錢,讓他吃得好一點,玩得開心一些之類的話語,幾乎每一次通完電話,弄得平庸的心裏都挺不是滋味的,可第二天平庸走出賓館的大門,這一天他還是玩得挺痛快的,直到他的口袋裏的鈔票快要花光了,他方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那天早上八點多鍾,平庸從廣州白雲機場登上飛機飛往濟南。他默默地坐在飛機座位上,心裏平靜得猶如一杯涼開水,腦海中一片虛無。是不是我真的已經衰老了?要不怎麼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欣喜與激動?這可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自掏腰包坐飛機回家呀!
飛機像隻蒼鷹似的在空曠的蒼穹裏遨遊,飛機上麵是蔚藍的無垠天宇,飛機下麵是浩瀚的雲海雪山,這麼一種夢幻似的際遇,這麼一種獨特的風景,怎麼就沒有觸動平庸的一點靈感?怎麼就連他心海裏的一朵浪花也沒攪動起來?這倒真是有點奇怪了。
以往在家裏的時候,幾乎每天夜裏平庸都能做上一段或幾段夢。別管是好夢還是噩夢,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再閉上雙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把夜裏夢到的那些好情景,一五一十地都按照他的想象填補到自己的現實生活當中來,借以平衡平衡他這顆總是不肯安分的靈魂,然後在慢騰騰地起床,去度過這新的一天。
這新的一天將會是什麼樣的?又能遇到什麼事情?自己應該去做些什麼?這些種種未知的事情,平庸是從來都不肯浪費腦子去多思多想的,所以他的生活當中經常遇到一些尷尬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
過去那二十幾年,平庸在公司裏當個芝麻官,靈魂是一天比一天麻木,為人處世是一天比一天庸俗。雖說他的身上到現在也還沒有什麼特別肮髒的銅臭味,可實話實說,他的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散發著那麼一股酸腐腥臭的味道。
平庸從廣州回到家,一晃之間一年又過去了,這兩年來,平庸幾乎逛遍了他們附近縣市區的風景區,他斷斷續續地又寫了幾十篇遊記散文發表在各個文學網站上玩心情。
近段日子,平庸把自己這些年來所寫的一些遊記散文係統地整理了整理,歸納到他的那部《隨意的風》的遊記集裏,他自己感覺著挺好的。好的原因之一,那就是這兩年來他自認為自己還算是沒有白活,經常好跟張慧娘說:“遊記,是我遊走於自然山水,以散體文字詩性地將所見、所聞、所感、所思所表現出來的一種散文體式,它是我麵對自然山水的心靈映照和生命體驗,也是我的日常精神生活的一種文字表現形式……”這一類似的話語。
這兩年來,平庸一直這麼琢磨著,一篇遊記,不能隻是停留在雙眼看見什麼風景,描述一番,再加點什麼曆史典故之類的文字就算完了。按時間順序,移步換景,事無巨細描寫得再逼真的遊記,也不過就是一篇流水賬文字。一篇與靈魂不搭邊,與心靈無關的遊記,既感動不了自己,更感動不了讀者。寫遊記就要善於挖掘文化內涵,要進行理性思考,要投入主觀情感,讓主觀臆想和思緒不露聲色地從客觀景物中體現出來,一句話,情感、景觀和文化融為一體的遊記,才是文學作品。
平庸所寫的那些發表在各個文學網站上的遊記,算不算是文學作品,張慧娘不敢說什麼。但平庸既然敢把他自己那些遊記文字彙集成一本集子,敢把那本集子起名叫《隨意的風》,還敢自費出版這本書,就說明平庸這個人還是有些勇氣和膽量的。人的勇氣和膽量來自哪裏?人們自會有自己的一些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