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 / 3)

王老頭滿臉怨氣地罵了張老頭這麼幾句,便搖晃著腦袋,微微地眯縫著雙眼看著張老頭,臉上還露出那麼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

張老頭把臉一沉,雙手往腰上一掐,登著一雙有些渾濁的大眼睛,理直氣壯地朝著王老頭就喊叫著說:“我說老王,你這話是怎麼講的?我什麼時候不講道理了?啊,我什麼時候霸道過了?啊?我告訴你,我老張這一輩子是站得正,走得直!什麼時候都是說話算話的人,我吐口吐沫那都是一根釘。”

王老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張老頭不鹹不淡地說:“哼!你可得了吧,你還站得正,走得直哪!那年,就是那一年,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拿著一張白條子找我來報銷,我不給你報,你就氣得暴跳如雷,朝我拍桌子,瞪眼睛,摔了我的茶杯不說,臨出門的時候,你還踢了我一腳,你真是夠可以的了。這還不說,事情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你見了我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不搭理我。我要不是看在咱倆是老戰友的份上,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才不上杆子硬拉著你到我家裏去喝酒呢。”

“嗨嗨嗨!那、那不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嗎。對對對,是有那麼一回事情,我還記得那天在下班的路上,不錯,是你硬拉著我上你家去喝酒的,我還沒有老糊塗呢。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咱倆喝的是你收藏了多年的茅台酒,對不對?當時你老婆往桌子上揣菜的時候,她看見我大口大口地喝你家的茅台,心疼的呲牙咧嘴的,我裝作看不見,就是一個勁地喝,後來咱倆都喝醉了,是不是,啊,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張老頭說到這兒衝著王老頭哈哈哈地笑了幾聲,他還沒有等到王老頭接上他的話茬,就略有所思地嘟囔著說:“想一想,那個時候,老夥計,咱倆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啊!”

張老頭嘟囔完,便把臉一板,衝著王老頭就埋怨道:“哎,不是我說你,老王,你這個人就是死心眼,一點也不懂得什麼叫變通。我清清楚楚地還記得,當時人家小會計拿著我的那張條子去請示你,你把馬臉一沉,來了一句不行。對吧?那才惹得我上你辦公室裏去鬧的。哼!虧你還有臉說哪,直到我退休,你也沒有給我報銷那六元五毛錢啊!今天你不說的話,我倒把那件事情給忘光了。就那件事情來說,你還有理是咋地,啊?老倔驢。”

王老頭聽到這,憋的滿臉通紅,瞪著雙眼,朝著張老頭就咋呼著說:“嗨!你看看你!我咋就沒有理啦?我請你喝酒,那是因為你過去是我的老首長,是我的老朋友。我不給你報銷那張白條子,那因為你是一廠之長,我是財務科長,遵守財務紀律,是黨性,是原則。怎麼地?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在耿耿於懷呀,今天你還想翻小腸是咋地呀?”

“哎哎!我說你這個老家夥,這話是怎麼說的,我什麼時候跟你翻小腸了?這件事情不是你剛才給我倒騰出來的嗎!你怎麼還來說我呢,真是的!可惡、可惡!你這個老家夥實在是挺可惡的!”

張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氣得用雙手直拍自己的兩個大腿根,眼看著他臉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地暴漲了起來。

那天下午我睡醒午覺,拿著馬紮子出了家門,坐在那兒看著這兩個老頭子下棋。這兩個老頭子,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就都是有名的難頑,又難纏的老家夥。一個脾氣暴躁的像隻老虎,一個脾氣拗的像隻黑熊,經常有事沒事的就吵吵鬧鬧,鬧騰了多半輩子也沒有鬧騰夠。他們倆退休之後,在家屬院裏那幾乎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了。隻要不是很冷的天氣,隻要老天不刮風下雨,他們倆就要湊在涼亭子裏下棋、吵嘴。

兩人下棋,多嘴是驢。這是這兩個老頭下棋的規矩。他們倆下棋,圍觀的人們誰也不敢多嘴。不管他們倆是誰輸了對方一盤棋,勝利的一方總是要洋洋得意地數落一番輸棋的一方來取樂子。輸了棋的一方,那往往就要找茬子拿圍觀看棋的人來撒氣,時間長了,弄得家屬院裏的人都不願意來觀看這兩個老家夥下棋了。

我雖然也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可在他們倆的眼睛裏那還是一個大孩子,看他們倆下棋,我從來都不敢多嘴,因為我也不願意當頭驢。再說了,誰喜歡閑著沒事讓他們倆給嗬斥幾句,怎麼說,我在公司裏也曾經當了多年的書記,況且我還是個挺要麵子的人。

那天我坐在旁邊一直默默無語地看著這兩個老頭子下棋玩,聽著他們倆吵嘴,心裏偷偷地直樂。看著他倆那個陣勢,真有一觸即發大打出手的意味。我心裏尋思著,老小孩,老小孩,這還真是兩個老小孩啊。他倆老了,可我還不算老啊,我可不能沒有一個正經心眼,我可不能眼看著這兩個老小孩動手打架呀。

當我尋思到這兒的時候,就滿臉微笑地朝著他們倆小聲小氣地說:“兩位老領導,下棋就是取樂子,不至於這麼較勁呀,更犯不著為了過去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情生氣。咱們公司這千把號子人,這個家屬院裏的男女老少,誰不知道您們倆一輩子工作認真,黨性強,講原則,做人大氣,光明磊落,剛直不阿。您們兩位老人家這一輩子,始終都是我們這些晚輩的學習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