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聽我這麼一講,情緒頓時就稍微地冷靜了一些,口氣也緩和了不少,火藥味也不怎麼大地衝著王老頭說:“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平庸多會說話啊,不愧是當了那麼多年的書記,懂事理,明是非。是吧?老王。”
張老頭朝著王老頭說完這一番話,就扭過頭來看著我,十分認真地朝著我說:“你聽我說,平庸,當年那六元五毛錢的事情是這麼一回事,你給我評評理,你說我大頭不大頭……”
“好啦好啦!老夥計,你就先別說啦。什麼大頭不大頭的,還是讓我來跟平庸說吧。”
王老頭打斷了張老頭的話茬,轉過頭來衝著我說:“平庸,我就替他跟你說說當年那六元五毛錢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吧,現在我要是不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了,今天這一夜他也睡不著覺的,真會憋悶死他這個熊貨的。”
王老頭說到這兒,就把他手心裏還握著的那顆紅車棋子輕輕地放到了棋盤上,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說:“事情是這麼一回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這輩子從來就沒說過假話。那天下午,市職能部門來了兩個同誌到咱們單位裏來檢查工作,那兩個同誌是我們倆部隊上的戰友。下班了,老張沒讓他們倆走,讓食堂裏的老劉給炒四個菜,讓我到食堂去把菜端到他的辦公室裏去喝酒。我們喝了幾杯酒之後,老張就出去了,我們還以為他上廁所去了呢,誰也沒有在意。一會的工夫,他拿了一隻燒雞和幾個鹹鴨蛋回來了,當時我們幾個還一起笑話他這個廠長搞特殊。那天晚上我們四個人都喝了不少酒,我是怎麼回到家的,我都想不起來了。誰知道,事情過了幾天,他竟然打了一張六元五毛錢的白條子到財務科去找我報銷。白條子不符合財務規定,我沒有給他報銷。平庸,你聽清楚了吧,那六元五毛錢就是這麼一回事。”
王老頭朝我一口氣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轉過頭去看著張老頭,用手指頭一邊敲點著棋盤,一邊說:“哎哎!我說老夥計,這回我可是把事情的原委都給你說清楚了吧。來來來,下棋,下棋,趕快下棋,今天我就讓你先吃個車,你看這盤棋我能不能輸給你。哼哼!今天我就不信這個邪勁了,丟了一個車,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就看看今天我是怎麼贏你的吧。”
兩個老頭子就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似的,你一句出車,他一句飛象,嘰嘰歪歪的又重新地下起了象棋,誰也不再理呼我這個大活人了,就好像我已經不存在了。我默默地看了一會兒,覺得心裏頭挺不得勁的,便灰溜溜地拿著馬紮子回了家。
平庸坐在電腦跟前,靜靜地敲打了以上這些文字就停了下來。他認真地看了一遍之後,心裏尋思著,我怎麼覺得有些什麼東西還沒有敲打出來呢?
平庸坐在電腦前,雙手抱著肩膀頭,靜靜地回想回想老張頭和老王頭以往工作的時候那一些幾乎不近人情的事情,品味品味這兩個老頭子的人品,想想自己這些年來在公司裏的那一些所作所為,臉上不由自主的就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嘴裏喃喃地自語道:“唉,其實壞人做壞事並不怎麼可怕,可怕的是好人不得不去做一些壞事。”
平庸默默地想了想那些年來自己主動、被動簽的那一些公務以及招待費的單子,想想自己有事沒事地就好做東請客,或是跟著領導和同僚們,去星級酒店陪著形形色色的客人大吃二喝的那一些情景,別的不說,光五天一大宴,三天一小宴,那些年來究竟吃吃喝喝地花了公司多少錢?光年年大手大腳地用公款到處去開會旅遊,究竟消費了多少職工的血汗錢?平庸雖然想不清楚具體數目了,可他的良心開始不安了。
這段日子,平庸的心裏很混亂、思想很困惑,因為他們這個小小的縣級市裏,那些三天兩頭坐在主席台上作報告的各級領導,許多眼花麵熟的大人物,這幾個月以來,已經陸陸續續地都成為了五花八門,大大小小的經濟犯罪分子了,一個個的都斷斷續續地被各級檢察院給關了起來,尤其是這幾年那個高高在上,經常坐在各級別、各層麵、各種會議主席台中間位置,冠冕堂皇地給大家演講廉政的市委書記,原來生活的竟然是這麼腐敗,原來買官賣官、貪汙受賄的性質是這麼惡劣,原來他這幾年胡作非為的是這麼厲害,這麼邪惡,邪惡的讓一些牛鬼蛇神都不敢去想象了。
這段日子,那些跟著市委書記同流合汙的大大小小行賄受賄,不擇手段貪汙金錢的各級別幹部,也都先後地落入了法網,受到了法律的製裁,得到了應有的下場。可一些老百姓還是公開地議論著說,岡山市塌方式腐敗的部門越來越明顯了,但一些國營企業和村莊裏還有許多落網的臭魚爛蝦,那些整天活躍在老百姓身邊的小官巨貪的人渣是更加可惡,更加可憎,更加可恨的!
是啊!改革開放之後,這幾十年來,我們這個社會體製和市場經濟運作過程當中的漏洞確實是太大了,弄得一些稍微有那麼一點點職權的人都自覺不自覺地犯了經濟罪。貪汙和浪費都是極大的犯罪。平庸的心裏頭隻要這麼一琢磨,他的腦門子上頓時就要冒出了一層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