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合同(1 / 2)

邵雲啟已然起身, 快步走到她麵前, 深深一揖, 道袍廣袖都鋪到了地上。

“姑娘氣度恢弘, 矯矯不群, 難與群芳同列, 實乃在下生平僅見。”他前倨後恭, 神態柔和,語氣誠懇,渾不似方才那目下無塵的嘴臉, “廷梅前日就與我說起你,讚不絕口,恨不能當天就跑回去與你立契, 是我再三勸阻, 言道先要試試你耐性,再當麵試你氣量人品。今日這鬧劇, 俱都錯在邵某, 與廷梅全無幹係, 他勸過我很多次, 但我脾氣乖張, 他也是為我所迫, 姑娘切莫怪責於他。”

蘇鍔麵紅耳赤,蔫頭耷腦,卻也實打實給王徽作了一揖, 低聲道:“在淵, 你心中有氣,我知道的。隻是錯都在我二人,你千萬莫要跟錢過不去,這契約你便是不簽,我也會把你應得的那份給你,隻是你還得留一留,我們商議一下分紅之事……”

王徽本就不是真要走,不過作態而已,見兩人都這樣勸,語意懇切,便也就坡下驢,連歎三口氣,“勉為其難”坐回了椅子裏,道:“我與你們素昧平生,又涉及巨金重利,謹慎一些原也應當,我方才脾氣急了些,還望兩位看在我年輕不懂事的份上,莫要與我計較。”

蘇邵二人這才緩了臉色,互相客氣幾句,各自落座。蘇鍔本就十分欣賞王徽,剛才是真怕她一走了之,現下芥蒂冰釋,自然滿心歡喜。

王徽暗自觀察他神情,又想起進茶樓之前他對自己的囑咐,心下了然,看來他是真的十分為難,也勸不住邵雲啟這個古怪又倔強的朋友,姓邵的說的應該都是真的。

既如此,以後就不妨對蘇三公子好一點。

“在淵,此次出海,我個人出船資兩萬五千兩,貨銀三萬兩,龍驤入夥五千兩,本金共計六萬兩白銀,”蘇鍔拿出一份文書賬目,細細與她介紹,“擬分一百股,龍驤占十股,市舶司吳大人占十股,我占八十股,我是想從我的八十股裏讓二十股與你……”

王徽捕捉重點:“吳大人?”

“……是市舶司提舉。”蘇鍔摸摸鼻子,“入的幹股,並未出資,隻他在南直隸海關衙門一手遮天,權力頗大,能保我們此行平穩,不會節外生枝。”

“我理會得。”王徽對這些道道自然十分明白,說白了就是權力尋租嘛,“能打通吳大人的關節,要到這十支‘好漢股’,怪道都說‘蘇記三子,獨香一梅’呢。”

蘇鍔小兄弟臉又紅了,邵雲啟在旁不客氣道:“在淵不用捧他,市舶司原是我的人脈,與他蘇廷梅毫不相幹。”

……倒是十分自來熟地就“在淵在淵”了起來。

王徽又衝著邵雲啟一通誇獎,心下卻訝異,這白眼望青天的狂生,竟也能與官場中人有交情,倒也難得。

“二十股太多,我不能收,”王徽正色,語意不容推拒,“若真拿我當朋友,給我十五股就好。”

蘇鍔和邵雲啟對視一眼,再勸幾句,王徽隻是不允,便也不再客氣,道:“如此也好,在淵快人快語,來日必有厚報。大河,”他扭頭叫道,“慶豐的公證可來了?”

大河急急探進頭來,“老爺,是慶豐經紀的李掌櫃親自來了,已在大堂等了一盞茶,小的見您幾位談得緊密,便沒回稟……”

蘇鍔臉色一變,忙道:“竟是他?我得去迎一迎。”言罷對王徽和邵雲啟告個罪,起身出門。

屋內就隻剩王邵二人,魏紫眼觀鼻鼻觀心,做布景板。

蘇鍔走了,這兩人就陷入詭異的沉默。良久,邵雲啟抬頭,似笑非笑望著王徽,道:“王在淵,方才好一招以退為進呐,可把蘇鍔那小子給嚇壞了。”

王徽麵不改色,“廷梅商場詭詐,對朋友卻一片赤誠,怎就交了你這麼個油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