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堂會(1 / 3)

長慶班是近兩年在金陵名頭最響的戲班子, 專唱昆山腔, 班主叫曾奎雲, 是十五年前紅遍江南的大正旦, 後來因故不再下場, 轉而開辦戲班, 一心選拔教導出色的昆劇苗子。

他本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奈何選徒弟的眼光著實一般,故而長慶班開了許多年,也一直不溫不火, 不過維持溫飽罷了。

直到十年前,曾奎雲在南邊來的難民中收留了個孩子,這孩子不僅長相俊秀, 更兼有一把動聽的好嗓子, 且天資聰穎,根骨絕佳, 不論教他什麼唱腔戲詞、台步身段, 都能很快領會。

曾奎雲又驚又喜, 悉心調|教了幾年, 小心翼翼捱過孩子的變聲期, 發現他的聲音不僅沒有毀掉, 反而更加醇厚清麗,容貌也長開了,一站上台, 那進退行止一顰一笑, 簡直美得勾魂攝魄。

曾奎雲知道自己是撿到寶了。

孩子說自己姓白,死去的爹給起了個名叫二狗,曾奎雲聽著實在不像樣,便為他重新取了個名字,叫做白香官。自此全心全意傾囊相授,哪怕後來白香官對正旦唱腔漸漸失去了興趣,轉而開始練習閨門旦,他也絲毫不惱,甚至不惜拉下老臉去央求專工閨門旦唱法的老對頭,隻為培養白香官成才。

直到四年前白香官十八歲,正式登台獻藝,果然沒有辜負他師父的期望,甫一亮相,一曲《皂羅袍》就豔驚四座,又因形貌實在太過姣好昳麗,一些浮浪子弟就給他取了個別號叫“小潘安”。

白香官一炮而紅,長慶班也跟著沾了大光,名聲漸響,曾奎雲手頭寬綽了,便在秦淮河畔善和坊購置了宅子,改建成私班戲園,取名叫棲雲館,前院唱戲,後院就供新進的小學徒起居學習之用。時日一久,長慶班自然就在金陵梨園站穩了腳跟,越做越大,白香官之後又陸續扶了幾個不錯的苗子,終於成為目下江左首屈一指的大戲班。

而白香官出演的戲更是場場爆滿,一座難求。金陵紈絝們口耳相傳,這位白大家的身價,隻怕比秦淮兩岸那些千金不買一夜的名妓們還要高,而至今也沒聽說誰有幸成為他的入幕之賓。

如此妙人,深諳龍陽風月的定國公孫敏怎可能沒聽說過?

他不僅聽說過,甚至早對白大家垂涎三尺,聽蘇氏說此次壽宴白香官會進府獻藝,當時就樂得找不著北了,跟蘇氏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去,自此盼星星盼月亮,隻恨時光走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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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這天,王徽沒出門,留在府裏檢查姑娘們近日的練武成果。最出色的依然是濮陽荑,姚黃次之,魏紫第三,趙粉雖仍然居末,但相比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跟其他人的差距也在迅速縮小中。

王徽很滿意,覺得她們體質和拳腳的基礎都已打好了,或許哪天該去托邵雲啟幫幫忙,找個馬苑之類的地方,也好開始教她們弓馬騎射的功夫。

眼看已經四月份,滿打滿算再過三五個月,蘇鍔也該回來了,若是帶回的紅利足夠多,說不定她可以置辦一套屬於自己的別業,能帶馬苑自是最好了。

驗收完畢,略作梳洗,王徽就去了東次間書房看書,忽然魏紫從外麵走進來,表情有點古怪,“白露過來了。”

是蘇氏的心腹,溶翠山房最得臉的大丫鬟。

王徽微微皺眉,放下看了好幾遍的《大楚方域誌》,“讓她進來。”

白露穿了件蔥綠掐牙背心,靜悄悄走進來,畢恭畢敬給王徽行個禮,細聲道:“少夫人,夫人差婢子來問您一聲,後天國公爺的壽宴,您得不得空去榮春堂花廳招待一下客人……”

王徽眼睛微微眯起來,似笑非笑看著白露,“母親是這麼說的?”

三月份就大興土木建戲台,四月份就開始忙忙碌碌請戲班子、去醉德樓請人、給各府下帖子,整個定國公府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卻沒有一個人來知會東院一聲,若非王徽繼承了原主的記憶,隻怕還要被蒙在鼓裏,不明白眾人為何如此忙碌。

眼下離著壽宴就剩兩天了,終於想起來問她有沒有空幫著待客了?她從未接觸過這種事,這時候來問她,明擺著是讓她知難而退嘛,等回頭若有人問起為何世子夫人不操持這些事,蘇氏自然可以回答是她主動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