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燒傷(1 / 3)

王徽沒來過添香館, 卻去過濮陽荑的碩人樓, 知道府裏姨娘的住處都是差不多規格, 就直奔西次間而去。

院子裏還好, 畢竟露天, 隻要繞過火堆就行, 但進了屋子情況就複雜得多, 家具全是木質,又多毛料布料,火勢很旺, 到處都是燒焦坍塌的廢木,烈火和濃煙幾乎把這裏變成了煉獄,即便是王徽這樣的體質和身手, 也感到了嚴重的不適和危機感。

再不動作快點, 這房子就要塌了,到時隻怕自己和豆綠兩人都要喪命於此!

王徽咬了咬後槽牙, 動作更不遲疑, 很快到了暖閣門口, 卻並不敢大聲呼喊, 煙霧太濃, 若不是她渾身都濕透了, 臉上還係了濕帕子,隻怕呼吸都困難,開口說話更會有性命之虞。

所幸豆綠臥房陳設簡單, 沒有太多的家什, 隻一床、一圍屏、一妝台,還有兩三把小杌子,火勢好歹較屋外小些。

王徽四下一望,隻見有個人躺在床上,向裏而臥,身形纖薄窈窕,不用說自是豆綠,隻那床是上好酸枝木打的拔步床,被臥條褥也都是好的,已燃起了一半,幸好帷帳未及放下,倒還沒有燒著。

豆綠躺著一動不動,顯見是暈過去了,王徽也不喚她,隻用濕布罩住她身子,就要把人翻過來。

誰知剛一扳動肩頭,就見她劇烈一抖,麵現痛苦之色,眼睫顫動,竟然醒過來了。

看到王徽,她睜大了眼,剛想開口,卻又疼得皺眉,忍不住抬手去摸左腮。

王徽見她如此,心中暗叫不妙,瞥眼瞧過去,卻見她左腮所貼的那塊床鋪竟然有一小塊燒焦的地方,不由心下一沉,按住她手,低聲道:“別動,出去再說。”一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豆綠忙伸手攬住她脖子,王徽餘光一掃,就見她原本欺霜賽雪的左臉上赫然燒傷了一塊,幾乎蓋住了她整個左腮,潰爛的皮肉濕漉漉的,往外滲著粘液,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十分猙獰醜陋。

這樣的傷,哪怕是來日痊愈了,也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豆綠卻蜷在她懷裏,像是找到了安全的避風港,她現在隻是感到臉上疼痛而已,尚不知自己容貌已毀。

王徽雖愛美人,但也絕非看重外貌之人,此刻心裏卻有點發澀,但知道這裏不能多呆,便移開目光,就要轉身離開。

然而恰在此時,她猛聽得身後一陣勁風刮過,伴隨著木料焚燒時的劈啪聲,還有豆綠一聲驚呼:“小心!”

王徽抬頭一看,卻見一大段房梁帶著烈火墜落下來,眼見躲閃不開,她隻來得及把豆綠奮力往邊上一拋,自己就地一滾,卻知道這裏逼仄,根本滾不開多少距離,隻怕少不得要受些皮肉傷了。

然而卻並沒有疼痛傳來。

王徽猛然回頭一看,卻見斜刺裏竟伸出一根鐵棍,剛好架住了那段木頭,不至於壓到她腿上。

而棍子另一端就握在濮陽荑手上,她也穿了短打,渾身被水澆得透濕,微微喘息,一臉心有餘悸

“子絮!”王徽一喜,趕緊起身重新抱起豆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濮陽荑點點頭,見她抱了人手上不方便,就走在前頭開路,她武藝高強,身手僅次於王徽,自然是一大助力,雖然此時火勢比剛進來時更大了些,王徽卻覺輕鬆了許多。

等到她們終於踏出火場,重新站在眾人麵前時,姚黃小跑上前扶住王徽,喜形於色,棹雪跑到濮陽荑跟前,已經哭花了臉,趙婆子噙了淚,喃喃念叨著感謝神佛重塑金身什麼的,趙守德也大鬆了口氣,露出笑容。

“趙總管,煩你立刻差人出府請郎中,豆綠傷著了。”王徽快速說著,“暫時不必驚動母親他們。”一邊說一邊把豆綠的臉往懷裏帶了帶,不讓別人看到。

“可是……時辰這樣晚了……”趙守德剛說一句,就見這位少夫人一眼掃過來,背後是燎天業火,她麵龐棱角分明,目光威嚴淩厲,隱帶煞氣,在熊熊火光的映襯下竟好似金鐵鑄就一般鋒銳逼人,那一瞬間壓過來的龐大氣場,竟如同實質一般,直接把趙大總管嚇出了一身冷汗。

正怔愣間,趙婆子又在背後狠狠掐了他一把,他這才醒過神來,忙打躬作揖,“我這就去,這就去!小的親自去!”回頭囑咐妻子幾句,直接跑走了。

王徽徐徐收回目光,這是她第一次毫不掩飾地把鋒芒顯於人前,不過也無所謂了,眼神和氣場這些勞什子都是虛的,趙守德又是下人,基本上也算是跟她同陣營,事後就算有所懷疑,也無甚要緊。

“趙嬤嬤辛苦,我先帶人回東院,待會直接讓大夫過去就行。”王徽吩咐幾句,帶著濮陽荑和姚黃馬不停蹄往回趕,豆綠臉上的傷不可謂不重,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清潔安靜的場所。

一路無話,豆綠一直安靜地縮在王徽懷裏,王徽卻能感到她的意識是清醒的,方才他們的對話自然也是聽得清楚。

她已經知道自己臉上受傷的事了吧。

王徽眼簾微垂,緊了緊抱著她的手臂,大步跨進了東院院門。

魏紫、趙粉和扶柳趕緊迎上來,三人都是心急如焚,趙粉嘴快,一見主子就嚷道:“少夫人!您可回來了!天,您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都濕了?您也下去救火了?這是四姨娘?子絮姐也在?這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