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人禍(上)(1 / 3)

對於王徽其人, 邵雲啟自認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陰險縝密, 老奸巨猾, 近乎自苦一般的自律, 高效精確有如西洋手造的自鳴鍾, 簡直怪物一般, 不僅不像個女子, 連男子都不及她多矣。

——這是在把她引薦給智性之前,他對她的印象。

但在智性見過她之後,他對她的觀感就又多了八個字。

鷹視狼顧, 所謀者遠。

但說她野心勃勃也好,權欲熏心也罷——即便如此,她心中總還是留著最後一絲底線的, 他能看得出來。

這個底線叫作良心。

簡而言之, 就是絕不會恩將仇報。

王徽能從一個人人都可踩一腳的後宅婦人,到如今敕封縣主、離府別居也無人敢多說半個字——

老實說, 這其中的功勞, 隻怕國師都不敢說比貴妃占得更多的。

故而篡改彤史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邵雲啟就越發看不懂了。

索性就使出水磨工夫, 撒潑放賴地纏著王徽, 非得讓她解釋清楚不可。

王徽被他磨得頭疼, 揉著額角歎氣半晌,到底還是給了句似是而非的話。

“一切端看表姐自己。若她是個愚笨的,這贗本自會教她萬劫不複。”

——若不是個愚笨的呢?難道就能上天?

憑著這麼一本篡改過的、一個搞不好就要人頭落地滿門抄斬的彤史?

然而不論他再如何軟磨硬泡, 王徽卻是堅決不肯往下細說了。

還笑眯眯安撫他, “龍驤莫急,且安坐釣魚台看戲就好,左右這事鬧得再大,也牽連不到你頭上,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

“……有種你別讓我去跑腿啊。”邵雲啟不情不願嘟囔幾句,卻到底不再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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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便慢悠悠地滑過,轉眼便入了十一月,山上氣候比金陵城裏還要冷些,沒到冬至就下了場小雪,紫金別院的眾人也換上了冬衣。

這日,王徽特意命人清掃了馬苑的積雪,打算領著眾位下屬們打場馬球。

這種始於波斯興於盛唐的傳統體育項目,不論是對選手的體能素質、騎術水平,還是即時應變和戰術策略,都有不低的要求,自從別院馬苑擴建以來,眾人就時不時來一場比賽切磋,都是玩兒慣了的。

王徽做裁判,五個妹子和白蕖共六人,分了兩組,各騎了平日熟慣的駿馬,取了球杆,就開始圍著場地邊緣縱馬慢跑熱身。

然而一圈還沒跑完,就見李泉一溜小跑到了場邊,楊婆子也跟在後頭,遠遠地朝王徽招手,臉上表情頗為急切。

王徽就有點皺眉頭,蘇鍔指來的這位馬夫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不僅馴馬飼馬很有一手,為人處世也十分上道,在她訓練下屬之時,等閑是絕不會來打擾的。

楊婆子就更不必說了。

……那也就是說眼下確有急事。

王徽就讓眾人繼續熱身,自己則縱馬小跑到了場邊,坐在馬上問道:“何事?”

“回縣主的話,是……是京城有人來了,”楊婆子就小心翼翼的,生怕攪了這位威嚴的主子的興致,“看著怪磕磣,奴婢本想攆了出去,卻聽她說是來尋豆綠姑娘的,好像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我怕給耽擱了,這才鬥膽過來回稟……”

豆綠娘家?

王徽眉頭一皺,頓時想到了她臥病在床的老母親,還有那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兄長。

都是兩個隨時可能出事的定時炸|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