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將兵(1 / 2)

隋諸就佯作不願, 苦著臉埋怨幾句, 又出言打趣王徽。

王徽自是不驕不躁, 從容謝過。

隻是張之渙卻淡淡看了隋諸一眼, 笑容淡了一些。

隋諸就訕訕閉住嘴, 不說話了。

王徽卻是心知肚明, 此戰雖說勝了, 卻到底是慘勝,而且是慘得不能再慘,五千人出去, 八十四人回來,雖說比韃子全軍覆沒要好些,但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罷了。

單單把手下親衛削減一些撥出去, 隻怕還不會是隋諸所受處罰的全部。

此役死了這麼多人, 張之渙要是不給他來一刀狠的,隻怕也無法告慰戰死將士的在天之靈。

另幾個副將和謀士眼見氣氛有點僵, 就笑著站起來敬酒緩頰, 張之渙也便就坡下驢, 隻說一些吃吃喝喝之類的閑事了。

一場小宴從金烏西墜吃到華燈將歇, 幾名副將喝得都有點高, 各自被親衛們扶了回去, 唯王徽手下幾人,平時就受自家主子嚴加管教,即便是在這樣的場合, 也隻是小酌幾杯點到即止, 散了宴時仍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擻的樣子,張之渙看在眼裏,又是暗暗點頭。

“在淵還請留步。”走到帳外,他就抬手把王徽喚了過去。

王徽走過去行禮,“將軍有何吩咐?”

常人酒足飯飽之後,總是意誌、防備最為鬆懈之時,不僅精神懶散,外表上也會有些改變,就像他手底下那幾個不爭氣的,喝了一通小酒之後,眼神朦朧腳步蹣跚,紅著一張大臉,衣服衽口也敞開了,甚至頭發都有些散亂,一個個醉意熏天的樣子,路都走不穩。

而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發髻衣飾絲毫不亂,輪廓俊逸的臉龐甚至連一絲酒後紅暈都沒有,帳裏燈光照在她臉上,淺笑盈盈,漆黑雙眼幽深沉靜,不卑不亢站在那處,身姿峻拔似紅杉,氣質沉凝如山嶽。

仿佛全不曾赴過方才那場酒宴一般。

張之渙不由怔了一瞬,恍惚有種感覺,這樣的人,隻怕……即便是這浩瀚蒼茫的北疆大漠,也留她不住。

“將軍?”王徽見他發呆,就略微提高聲音問了一句。

“啊……在淵呐,”張之渙回過神來,不由輕輕一歎,收了思緒,笑道,“有句話還忘了與你交代,明兒你和部下好生休息一日,後天我就著人把那一千兵馬劃到你手下……你可想好了都要些什麼樣的兵?”

王徽自然不會多說什麼,隻微笑道:“但憑將軍做主。”

張之渙一笑,也不再客氣,“……自不會讓你去帶新兵,你手下這一千人,全是我那幾個副將手底下原有的親衛,各自挑出一批精幹的,撥到你麾下差遣……個個都是好樣的,想必在淵不會令我失望。”

王徽不由揚起了眉毛。

這張將軍倒也有趣,見識了她戰場上用兵的能耐還不夠,竟還要考較她用人的本事。

副將手底的親衛,雖也隻是大頭兵的名銜,不會親自帶兵,卻個個都領著參軍的餉銀,跟她這個上官等級是一樣的,對外也都自稱是“參軍”,雖然不隸屬於騎兵營,可一旦輪到他們的上司出征,那他們作為親衛隨護,那也是個個都有馬騎的。

在陽和大營之中,這幫人可說是地位超然,可憐巴巴的步兵自然不放在他們眼中,可就連騎兵營,這些親衛們也是頗有些瞧不上的。

可一旦到了她手下,那就硬生生矮了一頭,從副將親衛變成了參軍手底下的兵丁,休說她還是個女子,便是男子,這些人恐怕也會多有不服。

出征之時還有沒有馬騎尚在其次,關鍵是這以後的餉銀又該拿多少?大頭兵和上官拿同等餉銀,這未免太不合規矩了吧?

所幸張之渙倒也不至太過絕情,又添了一句,“他們餉銀還是按原例發給,至於在淵你,既然領著一千號人,自然不好再拿參軍的份例,便照著把總的來吧。”

王徽不由好笑,張將軍到底還是心疼人才,雖說要試她,卻也沒有做得太絕,於是恭恭敬敬拱手一禮,“如此多謝將軍抬愛,徽必定不辱使命。”

張之渙笑得像隻老狐狸,衝她點點頭,扶著自己親衛的手離開了。

#

雖說提拔任命的軍令後日才能正式發下來,但在生活上,王徽等人卻可以立馬享受到升職的待遇。

酒宴過後,後頭就有小兵過了新兵區的營房,幫著參軍大人和幾位百夫長一道,把行李鋪蓋搬了出去,來到了營區北邊的高級將領區。

王徽名為參軍,手裏實權卻相當於把總,張之渙雖是要考較她,卻也不會在營房條件上苛刻,故而她住的是一個中等大小的單人帳子,內裏臥榻桌椅、筆墨箱籠、銅盆銀鏡一應俱全,被臥條褥都是新紡的土布做套子,裏頭塞了緊緊實實的棉絮,雖比不上她在金陵時用的,卻也跟她在鹿鄴自家宅子裏的相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