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參軍(1 / 3)

這是王徽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張之渙。

這位駐守鹿鄴十二年的將領也回望著她, 塞北苦寒, 給他的臉龐過早地刻下了風霜的痕跡, 明明才近不惑的年紀, 兩鬢已然微白, 眉間有深刻的川字紋, 然而身材卻依舊健碩高大, 雙目炯然生光,神情堅毅,昭示著胸中仍然蓬勃的精神和意誌。

“快快請起!”張之渙大步上前, 因了男女大防,到底沒有親自扶她起身,隻是臉上的笑容越發親切了些。

王徽依言起身, 麵上微微現了笑意, 拱手道:“全賴手下弟兄信任,屈尊聽命於我, 且運氣又好, 這才僥幸得勝歸來, 隋副將言重了。”

“在淵說的這是哪裏話!”隋諸哈哈大笑, 倒是直接就開始叫她的表字, “若非你智勇雙全, 我隋子恒眼下可就是草原上的幾塊碎肉了,又焉能站在這處笑罵如常?”

一麵說一麵就收了笑,注視王徽的表情十分真誠。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張之渙就問道。

王徽就回到戰馬旁邊, 從馬鞍上解下昂日格的金盔和頭顱, 雙手捧了走過去,複又單膝跪下,“將軍,敵將昂日格首級在此!”

張之渙又是驚喜又是迷惑,抬手接過金盔和人頭,細細端詳一番,點頭道:“不錯,正是昂日格那廝!”頓了頓又問,“可我派出幾波斥候外出打探,都說……”

後頭的話就沒說下去。

王徽笑著起身,衝身後的趙玉棠點點頭。

趙玉棠畢竟功夫稍次,戰場上殺敵不算太多,但也已不少,渾身浴血的樣子並不比王徽好到哪裏去,卻是毫不怯場,走上前單膝跪下,朗聲道:“回稟將軍,此戰我軍得勝,來犯韃子全軍覆沒,共繳獲戰馬兩百八十七匹,完好馬刀三千七百九十三把,精鐵長弓兩千九百八十八具,羽箭甲具若幹,一應戰利均在此處,略無缺漏。”

張之渙又被驚了一下,看一眼後麵的馬隊,一直延伸開去仿佛看不到頭,頓時又驚又喜,北疆馬匹奇缺,那是所有守將多年的心病,整個陽和大營也不過才八百多匹戰馬,此戰一下就繳獲了兩百八十多匹,還個個都是柔然人馴出來的上好駿馬,那簡直就是天降之喜。

饒是張之渙從軍多年,也不由喜動顏色,一時都忘了此戰是慘勝,當下就笑道:“好,好,好!此戰大勝,回來的弟兄人人皆可記功!”

曹鳴看了隋諸一眼,適時上前道:“將軍,眼看這天也晚了,不若讓將士們先回營清洗歇息一番罷,尤其是我家上官,此戰若沒有她,那就是必敗之局,想必也是累得緊了……”

張之渙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你說得對!快些回營好生休整一番,待會晚飯時,我在主帳設宴款待——”

王徽卻微微收了笑容,拱手道:“將軍好意,小人心領,隻是……”她回望一眼後頭跟著的眾將士,聲音低了一些,“此戰雖然得勝,卻並非大勝,出師五千兵馬,而今隻有八十四人得能回還。故而小人以為……實在不適合大肆宴飲,還請將軍收回成命。”

張之渙頓了頓,同隋諸曹鳴等人對視一眼,各自輕歎口氣,笑容也收斂了一些。

“你說得很對,王——你是……”張之渙就微笑著看向她。

“小人表字在淵。”王徽從容答道,心裏卻是一哂,這老將軍還挺會裝蒜,明明私下裏早就跟曹鳴把她的情況探了個底兒掉,這會居然還開口問她字什麼。

“在淵所言極是,”張之渙點點頭,和藹道,“隻是畢竟是勝仗,士氣不可滅,大宴擺不得,咱們幾個湊一桌吃頓好的,那也無可厚非嘛……你也得好好跟我說說這仗是怎麼打的。”

說至此,語氣已是不容置疑。

王徽也就從善如流答應下來,“既如此,小人便謝過將軍了。”

張之渙就著人清點馬匹和戰利品入庫,又特地派人領著王徽等人去了高級將領的營帳區,那處有獨立的帳子作為盥洗沐浴之用,考慮到王徽幾個女兵,這也算是頗為貼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