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就咚的一聲又敲了一下鼓。
校場立刻又安靜下來。
這時,遠遠地又走過來十幾個人,一個個身上穿得倒是齊整,就是步履拖遝,哈欠連天,有的揉眼有的打懶腰,一看就是剛睡醒的樣子。
王徽就看了濮陽荑一眼。
濮陽荑早有準備,帶著姚黃、白蕖和朱癸就走了過去,二話不說朝著那些人就開揍,這些沒經過係統格鬥訓練的大頭兵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不過幾個回合就被打趴下了,有幾個刺兒頭想要挑事,被濮陽荑按住,挨個卸了膀子,疼得臉色煞白,這才乖乖安靜下來。
四人就押著他們走到了操演台前邊的空地上跪下。
王徽在台上走了幾圈,微笑一下,揚聲道:“這是第二通鼓,馬上就得敲第三通了,若還有人沒到,那就隻能跟自個的腦袋說再見了。”
她這次提了一些音量,稍微靠後些的士兵也都聽見了,一個個頓時麵麵相覷,白了臉色。
但最靠後的那些人仍是聽不清,就各自交頭接耳地打聽,王徽也由著他們騷動,直到每個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九百多號人才徹底安靜下來,一個個站得如同標槍般挺直,再也不敢亂動分毫。
又等了一小會,又有三兩個人慢悠悠地往這邊走來,照舊還是被濮陽荑等人拿下押到了台下。
目前已到了九百九十三人。
王徽打開懷表看一眼,輕歎口氣,衝魏紫點了點頭。
第三通鼓敲響了。
鼓擂完,剩下那七個人還是沒到,王徽也就不再等待,隻把卯冊發給下屬們,讓他們拿著走下去一一點名,一麵想著到底準備不足,下次怎麼也得讓王鳶搗鼓個喇叭之類的玩意出來,就算不能像後世擴音器一般好用,至少也能讓人聽個大概才是。
點完了名,王徽就站到台上,暗自運一口氣,氣沉丹田,緩緩開口,爭取讓自己的聲音大一些,傳得遠一些。
幸好校場是圓形,周圍也有牆壁矗立,雖然不似回音壁那般落針可聞,但傳音效果還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的,至少不用聲嘶力竭地喊。
“……陽和所大軍向來紀律嚴明,可今日過卯之人竟如此之眾,實在令人失望。”她背著手,雙眼緩緩掃過台下眾兵,幾乎所有人都感到那如同實質的目光帶著寒意劃過,幾乎比秋風更加凜冽,不由各自挺了挺胸膛,站得更直了。
“然而我念你們以前都是各位副將麾下親衛,難免比一般兵士更辛勞些,我又是頭回作為上官點卯,故而——你們這幾個二通鼓後才來的,”她拿腳尖點了點下頭跪著的十七個人,“便由原先的三百軍棍減一等,各人領一百五十棍的責罰,日後再不可犯,下不為例,你等可心服?”
那些人身上還帶著被濮陽荑他們打出來的傷,一個個疼得直吸氣,卻知道上官這已是法外開恩,哪裏還敢再多說半個字,隻戰戰兢兢各自應了個“是”,伏於地上再不說話。
“然而——”王徽話鋒一轉,語氣陡然犀利了起來,“這二通鼓不至,尚情有可原,三通鼓還未至,那就怎麼都說不過去了。剩下這七人——”
她掃一眼卯冊,一一念出七個名字,而後把冊子擲於地上,語氣平靜,波瀾不興,“軍法處置,概莫容情。”
偌大一個校場,一千多號人,齊齊靜默肅立,鴉雀無聲。
李大栓站在下頭,用盡全身力氣才克製住顫抖,他看一眼胡老六,目光裏充滿了感激。
幸好昨晚碰到他們一行人,又被勸得改了主意,不然今日……隻怕他們老李家的祖墳地裏,又要添一座新墳了。
萬萬料想不到,這些看起來嬌怯怯的小娘們,一個個下起手來卻這樣的狠,那十幾個兵都完全不是對手,沒過幾招就被打翻在地。
而這位……這位女上官,那更是——
他說不上來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隻是聽胡老六他們說起過,那日一場血戰,這位上官一人就殺了將近兩千個韃子。
他從軍幾年,大大小小的戰場也上過數十次,但殺的敵人恐怕還不到人家的零頭。
他那時候還不信,而今……卻是信了幾分。
也幸好他早晨起來點卯之前,在帳子裏喊了那麼一嗓子,幾個同帳的袍澤雖比他來得晚,卻到底都在第三通鼓之前趕到了,那七個人裏麵,並沒有他熟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