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提線(1 / 3)

前幾日金陵城裏下了好大一場雪, 天寒地凍, 滴水成冰, 太陽始終不露臉, 過了兩三天雪仍未化開。

四九城裏的宮街自是早被清掃幹淨, 而各宮後院、花園子裏的積雪, 掃得就慢了一些。

紅香正領著一批小宮女小內監在坤寧宮小花園裏忙活, 勤勤懇懇地掃雪。

雖說淮陽殿下愛打雪仗,可畢竟是小孩子,玩個兩三次過過癮也就罷了, 若是過了頭,那是要著涼的,到時候倒黴的還是他們這些下人。

正掃著, 就見抄手遊廊後頭, 南偏殿耳房的門開了,掌事宮女盈袖從裏麵走出來, 懷裏抱了個扁平的包袱, 神色凝重, 步履匆匆, 沿途不少給她請安的人, 她卻都不予理睬, 徑直往東暖閣而去。

紅香就掃著地,邊掃邊朝耳房挪過去,慢慢地到了門口, 就見窗屜子開了一條縫, 李婉容正坐在裏頭喝茶,意態悠閑。

見到紅香,女史就點頭笑笑,舉了舉手裏茶盞。

紅香就繼續埋著頭掃地,又隔了一小會兒,才喚過旁邊一個小宮女來,“……茶水喝多了,你先看著點,我去去就來。”

小宮女乖巧地接過她手裏的掃帚。

紅香就一副尿急的樣子,提著衣擺急匆匆離了花園子,從後殿外麵狹窄陰暗的巷道穿過去,走到頭的時候,就見一個小火者在那處探頭探腦。

“都妥了,東西已遞了上去。”她就細聲細氣地開口。

那小火者微微舒了口氣,點頭道:“一切小心。”說完轉身就想走。

“等等!”紅香一把拽住他袖子,“回去莫忘了問問貴人,答應我的事……”

那小內侍回頭看著她,尚帶了幾分稚氣的臉上就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氣,停頓一刻,才道:“……姐姐放心,你如此盡心盡力,娘娘自是一言九鼎,不會食言的。”

紅香聽著,怔愣半晌,唇畔漸漸浮起一絲微笑,深吸口氣,神情變得堅毅起來。

“知道了,你快回去罷,莫讓人瞧見了。”她低聲囑咐,說罷就轉身匆匆離開,細瘦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夾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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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貴妃正坐在慶熹宮西暖閣裏吃東西。

她身子嬌貴,自九年前冬天落水小產之後,就落下了畏寒的毛病,一到冬天連動都懶得動,屋裏地龍十二個時辰一刻都不能停,軟榻上堆了小山一般的錦緞軟枕、雪貂狐裘,她整個人陷在裏麵,巴掌大的雪白俏臉被包裹在絨毛之中,看著就讓人覺得又暖又舒服。

更何況玉蕊還侍立在旁,一手端了碗熱乎乎的核桃甜酪,另一手拿著把釉上彩繪天女捧桃的小湯匙,一勺勺舀了,喂到她嘴裏。

真是怎麼看怎麼驕縱奢靡,但又絲毫不惹人討厭。

嬌軀慵懶,星眸開闔,映著融融暖光,閃爍出幾乎是令人沉醉的光暈。

——其美之處,一至於斯,也難怪主子對這位貴妃娘娘一向另眼相待。

坐在對麵的雲綠這樣想著,腦子也有點暈乎。

“這處又沒有外人,作甚還戴著那勞什子?”貴妃嬌嗔,“快摘下來舒坦舒坦,那麼一塊東西粘在臉上,不憋得慌嗎?”

雲綠自是戴著人|皮麵具,摸摸鼻子,低聲道:“宮闈重地,時刻都要警醒,末將想著,還是時刻戴著為好。”

言畢又覺貴妃到底是好意,自己直言拒絕好像有些不妥,於是又抱拳行了一禮。

付貴妃撇撇嘴,也不去管她,又咽下一口核桃酪,笑道:“在北邊呆了半年,倒跟你主子越來越像了,張口閉口‘末將末將’,還愛到處與人拱手……回頭你若與本宮一道去麵聖,可得小心別露了餡。”

雲綠尋思著是這麼個理,連忙應道:“是,多謝娘娘提醒。”言畢又想拱手,卻猛地止住動作,別別扭扭行了個福禮。

付貴妃忍不住吃吃嬌笑,眉眼都彎了起來,極是開心。

雲綠唇角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原來十一月初她從鹿鄴出發,輕裝簡從一車一馬,隻帶了董穩婆一道上路,並未如何趕行程,便在臘月上旬回到了金陵。

用王徽的話說就是,“我們在北疆恰逢騎兵考較諸事,子絮功夫高強,留下來也便宜;而此次事關重大,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京中有表姐、萬相、龍驤他們坐鎮,個個手底都不乏高手,拳腳方麵不需我們再派人去助陣了,隻是隨龍最富智謀,若臨時出個什麼變故,料來也能應對得當,故而讓隨龍帶人回京,我是再放心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