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稀少,再加上門檻奇高,選拔考較起來就更是人山人海擠獨木橋,那麼選上之後,多一點福利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而問題就出在第三波放假的將軍親衛身上。
這一波王徽統共放了六個人出去,另四個因家鄉太遠,已各自把假期兌換成了銀錢。
待到這六人回來之後,按照慣例,第一旬的守夜、巡護工作,自然也是交給他們來做。
一百五十個親衛,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王徽記性又好,雖說不至於個個熟識,但見了麵至少也都能叫出名字來,平日接觸多了,一些小習慣小動作自然也有印象。
而就有這麼一名親衛,引起了王徽的注意。
他姓鄧,名叫鄧富,家就住在雁門衛代縣周邊,永嘉二十一年四月初雁門關剛被攻破之時,就應征入伍了。
因在家排行第五,一般熟人也就稱之為鄧老五,時日久了,王徽也就跟著順口叫一聲“小五子”。
那日王徽帶人從校場回返,剛巧碰見他回營銷假,因是近身親衛,王徽也不擺架子,就笑著叫了他一聲。
然而鄧老五卻恍如未聞,繼續朝前走。
王徽又叫了一聲。
鄧老五身邊的同袍就戳了他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下給將軍見禮。
王徽倒也沒在意,隻道他是沒聽見,笑問幾句家中情況,也就放人離去。
後來幾天值守的時候,王徽又隨口叫過幾次小五子,然而叫到第三次上,這人才能隨叫隨到,前兩次都得旁人提醒,才能知道將軍是在叫他。
也是在靜處叫的,不存在什麼聽不見這樣的可能。
難道這三次他都在發呆?
王徽不免就留了心。
胡老六、毛定邊等人也從陽和所跟到了雁門衛,眼下正是平朔將軍親衛營的正副把總,王徽就暗中叮囑他們注意這個姓鄧的。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兩位把總就報了上來,說這個鄧老五諸多小習慣都與先前有所不同,比方說往日吃飯的時候一定要用自帶的白瓷碗,而今卻是什麼碗都能用;以前每天晚上必要擦拭一遍自己那把破刀,愛得跟眼珠子似的,而今銷假回來也有小半月了,卻一次都沒見他擦過。
種種處處,不一而足。
都是極細微的反常,若非刻意去觀察,恐怕還看不出來。
但反常就是反常,哪怕事情再小,也能說明問題。
王徽心下有數了,就下令不必再盯梢,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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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麼久,也沒人再能注意到那些反常之處了。”王徽食指輕敲桌案,嘴角還噙著淺笑,“倒是習慣得快。”
王鳶和李謐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
“這、這這這……這恐怕是奸細啊主子!”王鳶身為技術宅,很少接觸這類事情,難免就有點慌神,“還、還是趕緊把子絮姐她們叫過來——不對,還是先去把那姓鄧的拿下呀!”
李謐到底走的路多一些,雖然也有點急,卻還算沉穩,皺眉道:“不行,萬一打草驚蛇……”
“就是怕打草驚蛇,我才隱忍不發。”王徽就點頭,“親衛營人數那麼少,又個個都是我親自考核選拔上來的,卻還是能被滲入……隻怕來頭不小。”
“是、是韃子?還是——”王鳶忽然一滯,想到了某種可能,頓時臉色發白,“難道會是京裏?!”
“眼下也不好說,他們背後是誰,混進來多少人,想幹什麼,都一點端倪不露,我抓住鄧富一人不難,可萬一他還有同夥,那就不好辦了。”王徽聲音低沉,輕輕搖著頭。
是啊,雁門大營上下九萬之眾,再加上夥房漿洗、灑掃下人、衛所衙門各處官員,怎麼也有將近十萬人,總不能挨個查個底朝天吧?
那這一年也就什麼都不用幹了。
“唯今之計,隻有讓他們耐不住自個跳出來才好。”王徽慢慢說著,嘴角就露了一絲笑意,抬眼看向兩人,“此事還需你們兩位助我一臂之力。”
王鳶李謐連忙躬身抱拳,恭敬道:“將軍但有所命,屬下在所不辭!”
王徽就微笑頷首。
“隨龍和子絮他們日日跟這些親衛接觸,便算涵養再好,天長日久的,也難保不露破綻,”她接著道,“你們倆卻不同,成天呆在後院和工坊裏,等閑也見不著他們。”
“我也不用你們去做那些為難的,該幹啥還是幹啥,隻照我說的,把雲梯車上的釘子搗鼓好就行。平日對外也要一並宣揚,頂好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的雲梯是新製的,釘子才是關鍵——懂嗎?”
王鳶和李謐神情有些呆滯,一邊聽一邊點頭,恨不能拿筆記下來。
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