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 靜之……李靜之?發什麼呆呢?”王鳶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李謐猛然從回憶中驚醒, 看到王鳶鬼鬼祟祟蹲在自己旁邊, 熹微星光照在她臉上, 表情裏帶了些急迫。
“好端端怎又發起呆來!”她用氣聲說著, 語速又急又快, “將軍還等咱們回報呢……趕緊走吧, 被那奸細發現就不好了。”
李謐連忙點頭,跟著站起了身,和王鳶一前一後從床弩車巨大的陰影中鑽出來, 偷偷摸摸離開了開闊地,直到回了營帳區域之內,看著並沒驚動什麼人, 這才鬆了口氣。
遠處傳來悠悠更鼓, 四更天已過了一半,正是醜正時分, 離點卯還有一個半時辰。
中軍大帳裏卻是燈火通明, 王徽坐在上首, 兩個親衛把總胡勇、毛定邊侍立在旁, 軍師雲綠和另七位副將也是衣甲齊整, 絲毫不見困意, 正襟危坐於下首。
兩位軍工專家匆匆步入大帳,行禮過後,王鳶就急道:“主子, 都瞧清楚了, 確是那鄧富不假!”一麵就把鄧老五撬鬆鐵釘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王徽早有安排,昨日演示雲梯床弩的時候,就故意叫了鄧老五所在的小隊前去幫忙,事先則吩咐李謐務必要當著親衛們的麵著重宣揚一次鐵釘的好處,也能再給奸細心裏添一把火。
最後再傳出軍令,隻說第二日一早便要開拔攻城,也是暗示那奸細今晚便是最後的機會,若今晚再不出手,待到明日將軍把王庭攻了下來,那可就什麼都晚了。
隱忍時間長達數月,此番餌料又已備足,不怕肥魚不上鉤。
王徽就微微露了笑意,點頭道:“很好。”又轉頭看向魏紫,“子敬,待會點卯之前便傳下話去,今晚守夜的親衛不必上陣,白日裏便在營中休息,等我號令。”
魏紫微微一愣,帳內幾名將領也各自對視一眼。
白蕖忍不住就皺眉,“主子,為何不直接將那鄧富拿下?夜長夢多啊。”
“夢蓮說的是呐,”曹鳴也附和,“攻城是大事,又不同於夜襲火攻可速戰速決,到時隻怕曆時彌久,若留這奸細在營中,我等如何能放心出戰?”
“就是就是,”姚黃拍著桌子大聲說,“留那賊人在大營裏,指不定又要做出什麼壞事來!主子,還是讓我直接去宰了——”
“行了,大呼小叫什麼。”王徽就瞪她一眼,又看向諸將,徐徐開口解釋。
“攻城是大事,這次兩萬人馬,少說也得出去一萬八千人,到時營裏隻剩些炊事造飯、喂馬灑掃的雜役,這奸細又有何事可做?下毒?他可沒那麼傻。”
她一邊說一邊就露了笑容,“不過大營中空,將領和主事的都出去打仗了,倒也不可謂不是個好機會。”
“不錯……”濮陽荑神色微動,緩緩點頭,“今晚隻釣上來一個鄧老五,還不清楚有沒有同夥,若真有,保不齊就會趁這個工夫做些事情。”
“正是如此。”雲綠也微微而笑,“軍械,馬廄,糧草,都是既好下手又致命的所在,若真有同黨的話,不怕引不出來他們。”
“會不會太過冒險?”魏紫就有點擔心,“可別弄巧成拙……萬一糧草庫被燒可就糟了,就算他們沒那膽子放火,在馬料裏頭混點巴豆之類,那也是極難挑揀出來的。”
“自不會教那等事發生。”王徽就安撫一句,而後轉過頭,“老六,小毛子,過來。”
兩個親衛把總就走過去單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