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來報名參與采礦的人這樣多, 為的也不光是燕雲侯的個人聲望, 更多的還是十分優渥的補貼和待遇。
燕雲被韃子鐵蹄蹂|躪了三百多年, 到底不如江南富庶, 物價自然低得很, 尋常農戶每月的收入也不過二十多文錢, 若家裏有幾個壯勞力, 能外出找些活計來做;或是女眷在家中織些土布繡些花樣子拿出去賣,再加上三不五時攢點雞蛋菜蔬,去集市上換錢, 這月的收入就能多些,但總也不過六七十文罷了。
一年下來,這樣的貧民家裏也不過能得幾百文錢, 通常還攢不下來多少, 若有個頭疼腦熱天災人禍的,甚至還要舉債度日。
再高一等的則是家裏有點小買賣的人家, 或是開個早飯鋪子, 或是開座磨坊製些豆漿豆腐, 再就是雜貨鋪子、茶水棚之類, 一年到頭總也能有好幾貫大錢的毛利, 淨利也不會低於三貫錢, 算是朔北地界的小康家庭了。
而城裏那種養了十好幾匹大青騾、供著十數輛木板大車的車馬行,酒樓客棧布莊糧店,這樣的營生已不能算作個體戶小作坊, 東家掌櫃甚至能雇得起幾個幫傭, 創造好些個工作崗位的,一年少說也有幾十兩銀子的毛利,這在朔北人民心目中已經是大富豪的級別了。
至於青樓戲館這樣的頂級娛樂場所,或者是牙行錢莊這種財富聚集到一定程度才能出現的金融產物,這四個州裏是一家都沒有,連茂通和慶豐那樣雄厚的實力,暫時也沒能把生意做到燕雲來。
朔北的百姓,是真窮啊。
王徽走馬上任的時候,一看這情形,也是犯了好一陣子的難。
所幸燕雲目前雖然窮困,卻到底物產富饒,又有田又臨水,還是平原地區,適宜種植,隻消因地製宜埋頭苦幹,不論工業還是農業,燕雲之地都是非常豐美的溫床。
以前窮困,不過是因為韃子蠢笨,不懂得如何發展而已,白白浪費了這樣一塊寶地。
這幾年下來,王徽已經把草原上的柔然人打怕了,不獨漠南漠北大片區域已在大楚版圖之內,連燕雲地界的韃子也開始收縮勢力,明知道俅特格王的大本營就在朔州,卻硬是不敢發兵攻打,僅剩下的十幾萬軍民抱團龜縮在燕雲剩下那十二州裏頭,拒守居庸關不出,再也不敢主動擾邊。
說來也好笑,居庸關號稱“天下最險”,曆來都是中原漢人抵禦北方遊牧民族的最後一道防線,如今卻反倒成了韃子自己的保護牆,隻盼這座天下第一雄關能阻住鎮北大將軍的腳步,能攔多久是多久。
韃子不主動搦戰,王徽倒也不急著去打仗,畢竟居庸關確實難破,柔然一國又到了危急存亡之秋,難免懷了哀兵士氣,若貿然就直接打過去,隻怕勝算不大。
故而當務之急還是得按兵不動,老老實實安居朔寰雲應四州,搞科研、抓經濟、促生產,進一步提升自身實力,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打贏接下來的硬仗。
畢竟……滅掉柔然,可並非是燕雲侯的最終目標。
既然要把燕雲打造成自留地,那當然就得大力發展工農業,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農業方麵,王徽暫時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搞什麼高技術農業生產,時代、觀念和生產力都不允許,而現有的農耕技術和製度也已經相當成熟了,她也就沒在這方麵投入太多的精力,隻讓趙玉棠領了這一塊的差事,又撥給她一些人手,時不時到周邊各村縣走訪一番,看看土質收成,哪些地若是種錯了東西,又或是有棄置不用的荒地,也可以即時指導一下。
期間李謐也幫了不少忙,主要還是體現在水利灌溉方麵。
而重點當然是工業。
燕雲四州既有煤又有鐵,更有各種豐富的金屬礦產,雖然不是什麼富礦,但即便是貧礦,也足夠發展初期所用的了。
畢竟眼下手頭隻是空有煉鋼的技術,卻都還是紙上的東西,因為材料的短缺和技術上的難度,第一台轉爐還沒有搭建完成,連爐子都沒有,就更別提量產鋼材了。
而搭建一台轉爐以及實驗所用的鐵和其他金屬,所耗相對來說自然會比較少。
故而這第一次招募民夫的人數也沒有太多,煤礦七百人,鐵礦一千人,且都隻是在已經露天的礦床上進行開采,暫時不需拓寬其他礦脈。
至於報酬,王徽還是決定暫時以糧代幣,采礦期間,每個民夫的午飯都由衛所衙門包了,權是足料的粗麵窩窩就醬菜,每兩日能吃一個雞蛋,每五日有一頓葷菜,且每月每人都能領到半鬥米的月薪。
折合朔北的物價,就是每月二百文錢。
能出勞力來做民夫的,必定都是貧苦人家,而每月二百文錢,每天還能白吃一頓午飯,隔三差五還有蛋有肉,這對那些貧民來說,實在不啻於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