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郊鐵場出事後, 王鳶就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
王徽倒也沒有特別頻繁地去探望她, 期間看過一兩次, 其餘時間就隻是讓雲綠魏紫等人看顧一些, 再定期向自己彙報王鳶的情況。
畢竟此事說輕不輕, 說重卻也不算特別重, 給王鳶帶來的打擊和影響也肯定比不過雲綠的毀容和濮陽荑的家仇。
後兩者都可說是極重大的禍事了, 且事發時雲綠和濮陽荑都還年輕,養在深閨,未經世事, 故而需要王徽一直跟在身邊,親自勸解開導。
而王鳶這次事情,一來程度不如另兩個妹子重, 二來——這些年她自己也不是毫無寸進, 雖然功夫不行,到底也還有些自保之力, 早年帶兵的時候, 在戰場上也是殺過好些人的。
雖然那日鐵場事發的時候哭得不成樣子, 但這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 卻也不會特別差。
有些事情, 還是需要她自己邁過那道坎兒的, 誰都幫不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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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倏忽而過,轉眼就入了四月份,燕雲四州好事連連, 不光是雲、應、寰三州又新開了一座煤礦、兩座鐵礦、一座鋅礦和一座錳礦, 更有一件燕雲侯心心念念盼了許久的大事,終於臨門了。
“……當真?!”王徽猛地抬起頭來,饒是她泰山崩於前亦能麵不改色,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驚喜得有些失態。
“千真萬確啊主子!”雲綠也是滿臉喜悅,激動得臉都紅了,“展翼就在外頭,等您召見呢。”
“快讓她進——”王徽話說一半,幹脆直接從書案後頭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門口,一把推開了房門,竟是連喚人進來回話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了。
王鳶和濮陽荑正立在庭中賞花閑聊,兩人都是笑容滿麵,轉頭一見主子出來了,就連忙上前行禮。
從桌邊到門口這幾步,已經足夠王徽冷靜下來,然而喜悅卻是分毫不減,她走過去親手把她們扶起來,笑道:“展翼,那轉爐當真建成了?”
“主、主子!”王鳶小臉紅撲撲的,激動得話都有點說不順溜,“建成了!這次絕對再沒有紕漏!眼下第一爐還沒起封,就等著您過去上第一道水了!”
“很好!”王徽朗聲而笑,一揮手,“備馬,咱們全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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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鳶和李謐的工坊建在朔州城西北郊,到朔州、鐵場和煤場的距離都是差不多的,如此一來,運輸成本也能大為減少。
其餘部下都各司其職,各有事忙,王徽就沒叫上旁人,隻帶了王鳶、雲綠、濮陽荑三人,策馬出了北城門,不多時便來到了工坊門前。
說是“工坊”,其實規模並不小,此處原是柔然某位台吉建在此地的別院,王徽入主朔州之後,先是定下了煤礦和鐵礦的開采地,而後就近選址,發現這一片房屋所處的位置正適合建造工坊,於是就下令拆了院中那些個亭台樓閣,辟出一大片空地來,重新建造了幾排寬敞瓦房,又挖了水渠,建了通風窯,壘起高爐等等冶煉必備的東西。
不過小半個月工夫,原本好好一座花木扶疏、頗有江南園林韻味的宅院,就硬是被她改成了一座古不古今不今的工廠。
景致雖然毀了,王鳶和李謐卻是大喜,仔細看過之後,發現這座“工坊”正是想象中最適於搭建轉爐、冶煉金鐵的所在,當天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卷起鋪蓋就挑了兩間房住下,竟是打量著把家也安在工坊裏頭了。
如此夜以繼日廢寢忘食地鑽研,不知經曆過多少次失敗,也不知炸了多少屋子棚子,總算在昨日——也就是四月十三——他們終於合力建成了這座寶貴的轉爐。
李謐昂首挺胸守在風窯門口,下巴上一層半長不長的胡茬,好好一俊俏小夥也成了胡子大漢,形容雖然有些狼狽,眼神卻相當凶悍,好像有人要跟他搶窯裏的寶貝一樣。
“主子!”見王徽三人遠遠騎馬馳來,李謐露出燦爛的笑容,幾步上前給王徽控住馬,“主子,就等您來開火啦!”
“好,你們都辛苦了。”王徽微笑點頭,翻身下馬,仰望一眼高聳的通風窯,窯頂正飄出數縷白煙,隻是站在窯門口,就能感到裏頭撲麵而來的熱浪,不時有工坊民夫來回出入,有挑著鐵塊的,也有挑著煤炭的,還有一批人來來回回,檢視護理風窯旁邊的輸水裝置,那可是李謐的心血之作,正源源不絕地把城外永定河的河水引入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