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北郊工坊回到朔州城, 還沒到侯府門前, 王徽在馬背上就遠遠地看見府裏大總管馮厚德正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
自打從軍以來, 王徽和身邊下屬們就過慣了儉省日子, 隻要力所能及, 基本上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足足有兩三年工夫, 他們身邊是一個下人都沒有的,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王徽升任平朔將軍,都沒有改變。
可後來破了王庭, 封了一等燕雲侯,又兼著雁門衛和燕雲衛兩地的都指揮使,鎮北大將軍怎麼說也是從二品大員, 幾個部下各自也都是參將、同知這樣的高級將領, 各司其職,每日裏諸事纏身, 每個人都忙得腳打後腦勺, 像是端茶倒水打掃屋子洗衣做飯這樣的活計——是真心抽不出時間去做了。
王徽曆來追求的就是效益最大化, 身份不同, 分工自然也就不同,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瑣事上, 倒還真不如買些下人回來,把體力勞動這部分事情分擔了去,也能教下屬們專注於自己手頭上更緊要的工作。
故而不獨王徽有自己的燕雲侯府, 其他幾位參將、同知、僉事們也各有各的宅子, 當然,一切還是以儉省為要,連侯府也不過隻是個三進的中等宅院,毗鄰衛所衙門,其餘人也就緊挨著侯府各自置下了自己的住所,最多也不過是個兩進的院子。
不過王鳶和李謐暫時還沒心思建自己的府邸,這兩個技術狂人一到了朔州就一頭紮進工坊裏不出來了,打量著是幾年之內都不打算搬家,王徽倒也由得他們,反正房子地皮都長在那裏,也不會長腿跑了,想開府另居,隨時都可以。
幾個部下府裏的下人都是他們自個兒挑的,各自管著府裏一些雜務粗活就行,平日商議大事,多半也是在侯府裏碰頭,故而挑選下人也不用特別小心。
而王徽府裏的下人就得好生揀選一番,她本有意把金陵紫金別院的楊寶興夫婦接過來,然而轉念一想,京師也算是重要之地,楊氏夫婦留在金陵自有用處,倒是不好直接就挪到朔州來,於是便囑托濮陽荑和魏紫幾個細心的,在周邊縣鎮物色一些人手過來。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大同府邵家人的參謀跑腿,忙了個把月,總算定下了侯府各處服侍伺候的下人,王徽節儉,請的人也不多,統共也才三十來個,領頭的就是馮厚德夫婦,一個是大總管,一個是掌事媽媽,王徽宵衣旰食日理萬機的,自然騰不出空來處理中饋,就暫時交給馮婆子料理,餘下又有守門回事、漿洗灑掃、灶上炊飯、馬廄車房一應人等,也都分派到了夫婦兩人手底下總攬。
而王徽作為侯府唯一的主子,又是燕雲的父母官,房裏自然也不能沒有貼身伺候的人,送過來的年輕丫頭都是平頭正臉、機靈麻利的,王徽看著也滿意,就撥了兩個丫鬟到主院伺候平日起居,一個取名叫紫筍,一個取名叫雪芽,卻都是茶葉的名字。
所有這些下人,都是燕雲人氏,大都住在朔州周邊,最遠的也是應州人,邵家人拍胸脯保證可靠,王徽也動用自家勢力調查過,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也就安心用了下去。
可眼下這馮總管竟直接在府門口候著,雖說禮當如此,但瞅著那神情就有點不太對,探頭探腦的,平日裏是個沉穩持重的人,如今這樣可不太對勁。
王徽就皺了眉頭,驅馬小跑過去,下了馬,自有小廝過來料理馬匹,又把幾位參將、同知請到西廳用飯去,馮厚德這才走過來,從懷裏掏出個信封,“將軍,打南邊來的,今兒早晨剛送過來。”
王徽接過信封,見是牛皮紙封劄,信口的封臘上印了個小小的“f”,正是她教給皇貴妃的密信手法,這個小寫f,代表的正是“付”。
“知道了。”王徽不忙拆開,隻收到了懷裏,又問,“人呢?走了?”
“是,剛送到就走了,一口茶水都不及喝,說是還要回南邊複命。”馮厚德輕聲道,“囑咐小的定要親手把這信交到您手上。”
王徽點點頭,隨口誇獎幾句,又笑道:“好了,也累了一上午了,先回去吃飯罷。”
馮厚德拱手應下,卻服侍著王徽到了西廳門口,這才恭敬退去。
雖然不善言辭,但卻是個辦實事的,平日裏沉默寡言,也很少見他拍燕雲侯的馬屁,卻和自家婆娘兩個把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條,大事小事都不用主子操心,當差也有小半年了,還沒出過什麼大的差池,王徽對這兩夫婦也是越來越滿意。
一邊想著,她就踱進了屋門,丫頭們在稍間鋪開桌子,陪著幾位部下一道用過飯,又吩咐李謐下午把新鑄出來的鋼錠送到府裏給她過目,這才讓眾人各自散去家裏休息,隻留了雲綠一人敘話。
兩人來到書房裏,屏退了下人,關好房門,王徽這才拿出皇貴妃的密信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