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破關(下)(1 / 2)

常三懷, 現年二十一歲, 太原府忻縣人氏, 四年前應征入伍, 投入陽和所駐軍做一名小兵。

彼時王徽還是冠軍校尉的職銜。

後來一舉收複雁門關、河套平原和燕雲四州, 將軍從校尉一步步升到如今的鎮北大將軍、燕雲侯, 而他自己也從一個新兵蛋子變成了飛熊衛千總。

他入營晚, 升遷自然也晚,等到進了飛熊衛,能近身保護主上的時候, 將軍早已不再親自上陣殺敵,他縱使心中神往仰慕,也隻能在老資格的同袍口中聽聽想當年而已了。

雖然跟著將軍打了一場又一場的勝仗, 但不能親眼見到將軍殺敵——這多少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遺憾。

而現在——

這遺憾有多深, 他就有多慶幸今晚能被選中前來參與這次任務。

常三懷這樣想著,一麵抬頭去敵陣之中尋找將軍的身影, 眼神裏帶了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狂熱。

他一眼就看到了將軍——那個輕靈迅捷卻又勇猛無匹的身影, 手執一柄弧長彎刀, 正是大名鼎鼎的“朝日格圖”, 據說是當年剿滅金察部時斬獲的左穀蠡王愛刀, 整個人就像一台高效而精準的殺戮機器, 所過之處無不揮灑熱血,每一刀劈出都絕無落空,總能帶走一條生命。

她身旁三尺之內並沒有任何同袍, 然而卻絲毫不見勢弱, 一人遊走於萬千敵軍之中,那些韃子仿佛完全不能給她造成任何阻礙或者傷害,而隻能令她更加如魚得水,所過之處絕無一合之敵,不過短短幾瞬的工夫,她身後就已倒下了十幾具韃子屍體。

常三懷一時看得呆住,幾乎忘了自己也身處敵陣之中,等到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好像已經來不及躲避了。

“讓開!”

卻是將軍高聲斥了一句。

常三懷一愣,不及反應,就見將軍扭過頭來,那雙眼睛直直望進他的眼睛裏,夜空一般的瞳仁映著火光,仿佛灑落了漫天星辰,又好像沉默冰冷的幽深古井。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發呆的一瞬間,王徽已然縱躍過去,一刀格住他身後韃子砍過來的劍刃,又猛踢一個掃堂腿把人絆倒,趁他爬不起來的時候給他抹了脖子。

三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簡直是教科書一般精確而優美的殺戮範例。

常三懷一顆心怦怦亂跳,眼睛發亮,臉漲得通紅,正想說點什麼表示感謝,然而抬頭一瞧,卻忽地睜大眼睛,驚恐喊道:“將軍小心——”

王徽眼睛微眯,身體先於意識做出反應,猛然往右側一躲,隻覺寒風襲來,一根利箭從耳畔擦過,直直釘入不遠處的箭垛中,箭尾兀自微微顫動。

王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右手邊恰好是一處箭孔,有個死去的弓兵正趴在那裏,她還刀入鞘,探手抓過弓兵手中的弓,又從屍體箭囊中撈出一支箭來。

轉身,彎弓,搭箭。

不過一瞬的工夫。

在她搭好箭的同時,對方的箭已然射出。

她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微笑,彎弓如滿月,甚至都沒怎麼瞄準,就鬆開了手,鋒利的弓弦在那枚久經打磨的獸骨扳指上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擦痕。

常三懷睜大眼睛望著這一幕。

仿佛是自帶慢動作效果一般,王徽的箭又快又猛,力道沉凝,後發而先至,先是撞掉了對方羽箭的箭鏃,而後繼續向前,直接將那支纖細的箭劈成了兩根更細的木條,猶帶勁風,勢頭不減,不偏不倚插入了對麵韃子的額頭,帶著那人蹬蹬蹬後退幾步,方才歪歪斜斜倒下,一口氣終於咽絕了。

一切不過隻在電光石火之間。

王徽輕輕吐出口氣來,見那飛熊衛仍在一旁目瞪口呆望著自己,不由斥道:“戰場上愣著做什麼,找死嗎?”

一句話吼完,也不待對方反應,又從箭囊裏抽出三支箭來,在一旁火把上蘸了蘸,待那木製箭柄燃起來了,就搭在弓弦上,直接朝空中射了出去。

火箭疾速上升,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醒目的軌跡,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遠方仿佛傳來低沉的轟鳴,仿佛有千萬頭巨獸一齊發足狂奔,即便身處城樓之上,依然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

“從速擊殺身周敵人,立刻撤下城樓!”王徽大喊一聲,“朝日格圖”寒光劃過半圓,又帶走了幾名韃子士兵的生命。

毛定邊也領著人迅速趕到了王徽身邊,敢死小隊且戰且退,一麵殺敵一麵往城牆下頭撤退,當他們離開城下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隻聽一聲沉悶的巨響,驚天動地一般,有什麼東西轟在了城牆上。

堪堪趕來馳援的關內韃子守軍一時都停住了腳步,完全顧不上追殺那一小隊楚軍,隻微張開嘴,每個人都呆呆立在原地,抬頭看著那震撼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