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王雖說並沒帶多少兵回來, 卻到底也是將近七萬人的隊伍, 前半程從燕雲經山西到河南, 始於幽州, 途徑太原府、懷慶府、汝寧府, 走的是陸路;待出了汝寧地界, 七萬大軍便橫渡淮河, 轉走水路,由運河南下,直抵金陵。
這麼一場走下來, 山水迢迢三千裏,途經各州各府,燕雲王儀仗所過之處, 當真是“貴戚名豪競延致”, 所幸各地官員還知道獻俘事大,不敢多留, 王徽這才沒有耽擱了行程。
然而即便如此, 也還是遷延了一個多月, 到了永嘉二十六年的正月初八傍晚才堪堪抵京, 新年都是在船上過的。
正月初八這天晚上, 燕雲王率部入駐金陵西郊三十裏外行轅大營。
初九上午, 刑部尚書袁熙抵達行轅大營,一路由五門提督岑廣林率三千禦林軍護送,作為先遣官將一眾俘虜先行收押天牢。
袁熙和岑廣林都是右相一係中得力出挑的人物, 同王徽雖是初次見麵, 但私底下早得了萬衍指示,言談之間自然同燕雲王十分親近,雖不說一見如故,但兩邊都知道是自己人,說起話來也就少了許多顧忌。
“……明日王班師回朝,陛下將率百官親自出宮相迎。”袁熙就徐徐地說起明日之事來,“屆時太子、諸王都是在的,據聞中宮和皇貴妃娘娘也會帶著兩位公主,登臨鳳池閣觀禮。”
對於如何稱呼這位女郡王,萬衍和皇貴妃等人也是琢磨了許久,什麼“王爺”“王上”之類的當然都是一次否了,而“將軍”“元帥”之類自也不能再用,畢竟封王和封侯有本質不同,做燕雲侯的時候,旁人仍舊叫聲“將軍”,問題也不大,但如今既封了燕雲王,再以軍銜相稱,就有點不妥了。
偏生這女郡王又是破天荒頭一遭,毫無前例可循,思來想去,索性還是直接叫一聲“王”吧。
王徽對這些自然心知肚明,不過她也知道,這種稱呼也隻是在這些上層官員們口中才能叫得響,尋常那些下人奴仆,甚至是手下的兵們,見了她也還是一口一個“王爺”的叫。
她也懶得糾正了,反正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做燕雲王。
“……皇後娘娘,到底還是有幾分手段呐。”她就似笑非笑說道。
“不獨中宮,太子殿下身邊的梁璞梁太師,王也須得小心。”岑廣林就接上一句,“叢相爺隱而不發,吳晉二王龍爭虎鬥,目下朝堂上對您反聲最大的,也就是這位大人了。”
王徽點了點頭,麵上仍舊帶笑,將茶杯滿上,舉過胸前,笑道:“兩位特來相告,本王承你們的情,這便以茶代酒,敬兩位一杯。”
言畢就仰頭把茶水飲盡了。
袁岑二人自然也湊趣喝光了杯中茶,三人又說笑幾句,在行轅簡單用了午飯,就忙忙別過王徽,押著四百多個柔然貴族俘虜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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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二十六年正月初九,時值巳正時分,金陵城南聚寶門緩緩而開。
筆直的南門大街寬可並行八輛親王儀製的馬車,早在黎明前便已肅清閑雜人等,此刻長街齊整而肅穆,街道兩旁冠蓋揚揚,旌旄林立,甲胄鮮明的禦林軍肅立在長街兩側,從聚寶門甕城口,向北筆直延伸十裏,直通皇宮正南午門。
這是金陵城裏縱貫南北的主幹道,平日裏熙熙攘攘行人眾多,尚看不出什麼,如今一肅而空,再也沒有行人商鋪遮擋,有那眼神好的,站在聚寶門甕城外頭朝北望,就能直接看到正紅色的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