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玉樓宴罷,一劍霜寒破金甌 赴宴(1 / 3)

因晌午時永嘉帝說了是家宴, 王徽也就沒預備朝服, 隻穿了一襲天水碧緞麵繡八團起花的天馬箭袖, 外頭罩一件玄黑狐皮大氅, 也沒帶隨從, 就騎了石榴, 同張瑾等人一道出了王府, 向東往皇宮而去。

不一時,幾人就到了西華門外頭,王徽下了馬, 石榴又嬌又烈又粘人,直想跟著主人進宮門,王徽無法, 隻得著意安撫一陣, 又在馬嘴裏塞了好些糖塊,這才得以脫身入宮。

“王爺這馬兒好生神駿, 又如此通人性, 奴才這些年在宮裏也見過不少好馬, 卻還從未見過如這匹一般的。”張瑾就笑著誇讚。

王徽摸摸鼻子, 自覺還是對“王爺”這個稱呼有些不習慣, 卻又不好糾正, 也就不再放在心上,隻微笑道:“原是朔州城外曠野套來,野性難馴, 待會若是宮宴時辰太久, 你便著人拿了本王的東西去探看一番,它聞了上頭氣息,便能安靜一陣,不致傷人。”

自打去年十一月張瑾奉旨去幽州,代帝給王徽封王之後,就再也不肯自稱“咱家”了,隻一口一個“奴才”,叫得十分順暢。

王徽也明白他的顧慮,先前封侯拜將的時候,到底不似封王那樣具有實質性的意義,言語間客套一些也是理所應當;而今她得封燕雲王,雖說是異姓,可也和尋常公侯將相不可同日而語,別說是張瑾,就算是孔全祿,在這位漠北戰神麵前,也是萬萬不敢再托大了。

更何況孔全祿一係早就與王徽、萬衍等人結為了同盟,此時再行客套,就實在沒有必要。

於是王徽言談間也就隨意了許多,語氣裏頭雖說多了些使喚的意思,卻到底不拿張瑾當外人了。

張大總管聽在耳裏,喜在心頭,臉上笑開了花,連連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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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晚膳設在坤寧宮東配殿。

西華門位置稍遠,張瑾本想著叫步輦,王徽卻說那抬輦太監的腳程還不如她快,左右現在時辰還早,倒不如兩人走著過去,讓旁的奴才們離遠點,一路上也好說說話。

張瑾自然無有不從,當下把後頭跟著的幾個小火者揮退一段距離,自己再錯後王徽小半步,微微哈著腰隨她往前走,口裏低聲道:“王爺放心便是,今兒這場小宴,乃是陛下的意思,並無旁人置喙。”

王徽微微揚起眉毛,“哦?竟不是中宮起意嗎?”

張瑾微微一笑,道:“皇後娘娘也確是想見見您,隻不過有陛下在,又當著太子和淮陽公主兩位殿下的麵,她便是有什麼想頭,也是不敢施為的。”

王徽點頭“嗯”了一聲,又道:“隻是陛下有意宣我入宮用膳,又請了太子公主作陪,隻怕不會隻是閑談而已,總得有些事體才對。”

這話一出口,張瑾就微微一滯,表情裏帶了點微妙的猶豫。

王徽看在眼裏,索性停下步子,略微側過臉,似笑非笑看著他,“嗯?張大總管有什麼話,竟是不能同本王明說的?”

“張大總管”四個字頓時教張瑾咽了口唾沫,賠笑道:“哎喲,瞧您說的,這都哪兒的話、哪兒的話呢!奴才這點小九九,瞞得了誰也瞞不了王爺您呐,隻不過——”

他頓了頓,又遲疑一陣,左右看看,湊近些許,低聲道:“聽著坤寧宮裏傳出來的風聲,好像是皇後娘娘給您……給您……”

說至此,他又有點為難,好像接下來的話題十分難以啟齒一般。

王徽維持笑容不變,雙眼卻一直盯著他,目光漸漸銳利。

張瑾到底捱不過,喘了一口粗氣,歎道:“好像說是……踅摸了……嗯,就、就是那個——”

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又看著燕雲王負手站在跟前,那磊落軒昂的模樣,竟就有點說不出口來了。

王徽眉毛高高揚起,怔愣片刻,竟是笑出聲來,心下了然,邁開步子繼續朝前走,邊笑邊搖頭,“這個皇後啊,當真是,當真是——哈哈哈哈……噯!”

語氣又是好笑又是感歎,最後還莫名其妙歎了口氣,竟好似在惋惜一般。

張瑾完全猜不透這位年輕的女郡王的心思,卻也明白,到了這個節骨眼,若那事真成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遂小跑幾步跟上去,口中急道:“王爺,王爺,您可不能不當回事呀!中宮那邊——尚不知有什麼紕漏,便算沒紕漏,您這當口,可、可也不能……”

這話說得張公公自己都覺頭皮發緊,想想那事,哪怕是跟“燕雲王”這三個字擺在一起,都覺得十分荒謬,況且若當真遂了皇後的心意,他、他幹爹、皇貴妃娘娘、萬相爺……這起子人這些年不就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