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庶子的百日宴很快就到了。
三月初十這日一大早, 王徽便帶了雲綠前往吳王府赴宴, 禮是早就預備好了, 昨日便送了過去, 故而今天方能輕裝簡行, 隻帶了十幾個隨從, 騎馬而來。
不過王徽料得今天會有事, 刀劍兵器便都帶得齊全,身上也換下了玄地金蟒的郡王公服,轉而披上了半副甲胄, 斜斜從左肩橫過,腰間束了蟒帶,披掛一直垂到膝蓋, 看著半常半戎, 雖然不大符合郡王儀製,卻也是武將日常的行頭, 穿著去赴宴也沒什麼不合宜的。
除了燕雲王府, 其餘的親王府、郡王府和公主府, 俱都座落在朝天街上, 這些鳳子龍孫們成年之後離了皇宮, 就在此開府, 一個個比鄰而居,離得近了,平日裏走親戚倒也便宜。
吳王府門前已停了許多車馬, 人聲鼎沸, 水泄不通,幾個王府屬官、管事正在疏導人群迎接客人,一派紅火忙碌之相。
雖然隻是一個庶子的百日宴,然而吳王自成年後,便被永嘉帝派去禮部實習,近年來一直同禮部尚書一並管帶禮部事宜,前些年又親自帶兵出征過,在朝也算手有實權,吳王妃又是茂國公嫡長女,也是顯赫的人家,這夫婦倆既決定給庶子大辦,自然不會有人拂他們的麵子,接了帖子的就攜妻帶小地來了,沒接到帖子的也早備了禮送來,以表孝敬。
吳王府旁邊緊鄰著就是晉王府,雲綠見了,不免就和王徽嘀咕,“按說這些個皇子們也都三十好幾了,儲君早立,兩個親王又各有封地,如何一直賴在京城不走,這麼多年都不去就藩?”
這些事體,王徽前些年就做過功課,便道:“吳王早年是就過藩的,然而剛到封地沒兩年,太後便薨了,今上召他回京赴喪,守了一年,本該再回封地,可陳德妃身子骨素來不好,吳王便借口要為母妃侍疾,又在太子跟前大哭兄弟情深……太子心軟,便在禦前為他說話,左右吳地離金陵又不遠,永嘉帝索性也便準了。”
“原來這吳王爺竟是耍賴皮留下來的。”雲綠撇嘴,“那晉王呢?”
王徽一笑,“這楚朝內憂外患接連不斷,北邊基本都給柔然占了去,南邊百夷亂族常年盤踞,皇帝如何舍得給小兒子分封那瘴癘之地?能分封的地界兒本就不多,最好的一片吳越之地已給了吳王,也就隻能讓晉王做個虛封遙領的閑王罷了。”
“這話說的是。”雲綠噗嗤一笑,“還‘晉’王呢,秦晉之地已被韃子占了好幾百年,不虛封又能如何?”
頓了頓,忽又想到什麼,皺眉道:“不好……眼下柔然已被咱們滅了,萬一老皇帝動了念頭,真的讓晉王去就藩,又該如何?”
王徽揚起眉毛,“自古三晉,地勢險要,表裏山河,易守難攻,若朝廷當真派了個有能為的藩王或大將前去鎮守,隻怕就得費些工夫才能打下來了。然而晉王向來與吳王並列,便算稍遜,卻也弱不到哪裏去,決不是個善茬,在金陵經營多年,看著也是對帝位勢在必得,又如何肯在這個節骨眼上離京?藩王就藩,茲事體大,絕非皇帝一人所能決定,隻消晉王自己心裏不肯,再加上朝中黨羽相助,老皇帝如今又勢弱,這事就決計成不了。”
雲綠也點頭微笑,“主子說的是,更何況除卻主上您,這朝裏也沒別的能拿出手的將領了,隨便派個什麼人去,也是半點用處沒有。”
說話間,已走到了吳王府門前,兩人便打住話頭,露出笑容來,下了馬走上前去。
王徽回京不過兩月,平日上朝加應酬,多與各路官員來往,男人見多了,女眷卻是見得少,門口下車的各位夫人姑娘們聽了自家夫婿父兄的指點,一個個都好奇地往燕雲王身上偷瞄,年長的或微笑讚賞,或皺眉搖頭,年輕的卻是一徑紅了臉。
吳王府左長史親自迎過來,口中道“請燕雲王爺的安”,一麵不住打躬作揖,便要領著王徽進門去。
王徽就把兵器交給雲綠,命她在外頭候著,順便看著石榴,以免馬兒焦躁傷人,好一番交代,這才隨著那長史進了王府。
進了大門,又過了儀門,王徽被一路引至前院“成肅堂”,進了正廳,就見一水的公卿勳貴已坐在了屋內,各自說笑吃茶。
吳王坐在上首,見王徽到了,連忙起身相迎,眾賓也跟著站起身來,王徽笑得團團和氣,拱著手互相廝見畢,就在吳王左手邊的位子上坐了。
晉王素與吳王不和,便隻送了禮,人並沒到,太子更是無暇抽身,雖也請了幾個郡王,但王徽除了郡王爵之外,身上還有正一品上柱國的官銜,算來竟是一屋子男人裏除了吳王之外,身份最高的那個,再加上吳王一臉熱情,故而她坐在這個位子上,也沒有人去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