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玉樓宴罷,一劍霜寒破金甌 三試(下)(1 / 3)

王徽帶著雲綠沿來路往書院大門走, 步子不緊不慢, 卻並不稍作停頓, 看來似乎並沒有等範穎追上來的意思。

眼見書院黑色山門在望, 雲綠心下不自禁發急, 出了這門, 憑自家主子的傲氣, 怕是再不會履寒山書院一步,可又怎能指望姓範的糟老頭子主動去覲見主子?但主子向來算無遺策,或許另有他法也未可知……

當下就神色猶豫, 又想開口相勸,又怕冒犯主上威嚴,一時為難不已。

王徽卻一笑, 足下腳步不停, 口中道:“莫急,且看看。”

雲綠一愣, 卻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喊叫聲, 回頭一看, 竟是方才浩然堂那書僮跌跌撞撞一路跑來, 一麵高喊, “貴客留步——留步啊!”

王徽施施然停下腳步, 轉身看過去。

雲綠看看那書僮滿臉的汗,再看看王徽唇角的微笑,忽然就油然生出望洋興歎之感。

擔心主子行事, 果然她才是最傻的那個。

小書僮跑到近前, 在王徽的目光裏完全抬不起頭來,磕磕絆絆道:“我、我家先生有請……”

王徽微佯裝驚訝,喜道:“沒解開那棋局,先生竟也願意相見麼?倒教徽心下不安了。”

書僮賠笑,“貴客快些過去罷,方才您一走,先生便命小人追出來,生怕趕不上貴客呢。”

王徽笑笑,便帶著雲綠同書僮一道往回走,隻步伐仍是不緊不慢,小書僮急得不行,硬著頭皮催一句,卻被王徽似笑非笑一眼看了回去,終是不敢再開口催了。

回到浩然堂門口,見門果然開了一條縫,小書僮就示意王徽進去,卻攔住了雲綠,“先生隻見燕雲王爺一人,這位貴客還請隨小人前去偏廳奉茶。”

雲綠看向主子,王徽衝她點點頭,她才跟著書僮離開了。

王徽推門而入,卻見堂屋無人,倒是西次間傳來響動,便踱步過去,掀開一道草簾,見次間擺成了書房樣式,一桌一幾一架,桌上鋪了文房四寶,架上擺了些書本,幾上放著茶具,散出幽幽清香,一人穿身赭色鶴氅,似在烹茶,從背後看,頭發花白,動作卻流暢嫻雅,想來應是擇衝先生無誤了。

王徽心說這老頭還挺能裝的,拱手一禮,語氣裏帶了淡淡的笑意,“見過範先生。”

範穎回過身來,神情淡然,卻是麵善,正是方才在書院門口刁難過她主仆二人的“老門房”。

而今洗淨頭臉,換了身衣裳,通身的氣派也出來了,倒是換了個人一般。

王徽心中早有所料,假惺惺說一句,“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呐。”

範穎掀起眼皮橫她一眼,哼一聲:“王好大的威風,當年穆宗爺尚請不動老朽出山,王這裏倒是敢自稱老朽的伯樂了。”

王徽麵上笑意更深,倒也不客氣,自己在茶幾旁搬來張胡凳坐下,道:“先生既已派人去把徽追了回來……眼下又何必再試我呢。”

範穎噎住,憋了半晌終於泄氣,從懷中掏出一物擲給王徽,“銅錢一貫,分文不少,原物璧還。”

王徽接住,卻正是之前在書院門外賞出去的那個荷包。

她正待說話,卻聽範穎又哼一聲,道:“王打得好算盤,莫非是料定了老朽必會派漢川出去追你?若是我不追,王又待如何解此困局?”

王徽心知這是擇衝先生開始考人了,便笑道:“先生說笑了。徽方才既敢在先生門前誇下豪言,自然不會妄自菲薄,先生試我之意,我焉能不知?書院門外,是試我度量,若我當真因那老門房挑釁而發怒,隻怕根本就進不得書院大門,此為第一試;而那伏厄殘局,棋盤雖然潔淨無塵,棋子卻是石頭雕刻而成,棱角猶新,渾不似被人把玩多年的模樣,足見先生並不常思考那局棋的解法,先生意不在解局,那自然是想借棋局試我心性,徽在北疆征戰多年,自有薄名在外,孝箐又向您提起過我,您隻消稍加留意,便會知道我不善棋道,便隻能命我下屬代勞,可伏厄勢千古名局,我那下屬若強行去解,則必然會損傷身子,如此一來,在解開棋局和保全下屬之間如何抉擇,就是您給我的第二試。徽以為此試最為凶險,蓋因解開棋局可以見您,卻必會損我下屬性命,您這是迫我在素未謀麵的您、和侍奉馬側多年的愛將之間做選擇。隻消對您的心性、品格、誌向理解稍有偏差,這題便會選錯,徽自然也就再也見不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