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占卜(二)
幽冥歲月
People getting born and dying But I’ve heard there’s joy untold ——Angelence Start: 我叫洛西。生存在冥界。我是幽靈。 幽靈,我喜歡自己的這個身份。它代表了永垂不朽和生命的過往。 若幹年前,我的肉體在貨車巨大的衝力作用下像蝴蝶一樣往後翻飛,猩紅的熾熱液體在我身畔如地底運行的岩漿汩汩淌出。在死亡的瞬間我的眼睛看到破空悲鳴的黑鳥斜斜地掠天而過。而後成為了幽靈的我浮在聚攏而來的人群頭上,看著殘缺不堪的我的身體,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若幹年後,這個場景被我逐漸淡忘,唯一的線索,就是那頭有著結實的翅膀破空悲鳴的黑鳥,它像太陽占據天空一樣在我的大腦裏自作主張地擴充它的勢力。很久以後,我把擁有黑色毛羽的鳥定義為死亡,或者死亡的佐證。 對於我的死亡,我不想再說更多。“死亡”是一個禁忌,對幽靈來說尤為如此。 我說過,我叫洛西,這裏包括生前。
那天,我背著很大的書包像所有高三學子一樣目光迷離地張望四周冷漠如仇人的建築群,穿過一條條黑白相間的斑馬線。然後,在尖銳的輪胎摩擦聲中,我死得沒有任何征兆。
我的身體像一段木頭一樣躺在堅硬的水泥地上被眾人肆無忌憚的目光刺得千瘡百孔。 Continue: 我不得不讓自己習慣並且適應當前的狀態,這是我無可挽回的生活。我沿著它,順流而下。 遊離態一樣飄飄忽忽的感覺曾一度令我無比興奮,我可以像高飛的鳥一樣滯停在高空審視下端人類的所在。 拋棄了重力後我感覺可靠。我發現那是一種萬劫不複的美麗,一如死亡所帶來的瞬間震撼總是不依不饒地擦過脆弱的神經。 我在尋找一樣東西,自始至終。我沿著地麵低飛,從脈絡分明的大地層層掠過,不留痕跡,一路堅持尋覓,可是沒有結果,這在我的預料之內。因為我不明白自己要找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我隻是尋找,無休止,盲目,迷亂,義無返顧,一絲不苟。我堅信自己是清醒的,我的意識還安全地存在,它告訴我說,隻要不停地找,會找到的,不要怕,它離你非常近,隻要你看到它,你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我問在悠閑抽煙的幽靈們說,你們看到我的東西了嗎?他們說是什麼?我愚蠢地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丟失了它,我要找到。就這樣。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麼嗎?繼而我看到嘲笑的神情在空氣中流光一樣瞬間彌散開來。 這樣子很久後,我發現自己墜入了不易察覺的空洞中,我坐到很高的樹上,仰頭看支離破碎的陽光和明淨的白雲藍天,一如置身於看不見的憂傷裏流浪的情節。天使在我的頭頂上低吟。我聽到他們如同空曠的絕望的呼吸。 我的夢境在不斷尋覓的幻覺中破碎得一塌糊塗,繼而擠滿了整個天與地的罅隙。層層遞進的雲總是以他驕傲的一麵示人,他們自我折磨似隨波逐流的船。我無法深入體會他們進一步的內涵,當我愚不可及地被愚不可及的精神左右,我開始毫不遲疑地相信自己的感動。這一切無可厚非。 我越來越懷疑真實的所在。在一次一次輕而易舉地穿過堅實之後,我縱情迷戀於這種情態,如同城市上空壓得極低的雲,總是不可避免地充滿了毀滅感。對此,我感同身受。我無法抑製地沉淪,並且可恥地認為這會是一種依靠。 我決定放棄尋找,暫時地。我固執地認為自己需要安靜一下,哪怕片刻。為了能讓自己冷眼旁觀自己的一切,我不無痛惜地放逐自己。 這個世界遊蕩著數目極為龐大的幽靈,極少幽靈樂意放棄當前而選擇輪回。 幽靈的殘忍令所有人始料不及。他們青灰的臉一如生鐵寒意四溢。他們足不沾地,經常沉默,近乎病態地專注於一件事——就是我死前的狀態——看起來很可笑的事,譬如琢磨能不能改由腳趾頭思考用腦袋走路,並且飛揚跋扈地像驕傲的獅子。我不得不遠離他們,他們的樣子令我感到害怕,我始終無法觸入他們不為我所知的群體,我的孤立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自我放縱。
誠然,這一切越發把我推向莫名的黑色空虛,繼而摧毀對於生命感觸的最初原型。在
日漸遠去的時間空白裏,我祈禱,質疑,顛覆,隱忍,漂泊,桀驁,像一個在風裏孤獨的獵人。 長久以來,我沒有一個幽靈朋友,我把自己關在自己壘砌起來的冰冷的自我裏麵,在孤獨的罅隙裏看陽光下變幻無常的天空。 我放肆的眼神在刹那燃燒之後終於不可思議地歸於平靜,短促的呼吸帶著輕微的回響,遊絲一般遊蕩在這個陰鬱的空間。 我雙腳離地,浮於中天,神色凜然。 灰灰的哥特式的教堂以它獨具的肅穆高雅擠入我的雙眼,尖頂青銅刀般插入天空的胸膛,噴射的血霧凝在屋頂。在倉皇的白鴿的身影中,暗暗傳遞出秋季的肅殺與傲兀,沉默的風總是在疾速奔跑中帶來一場頹敗。 時光就在我的頭上任性而源源不斷地流淌。我讓自己坐下來,在河的右岸,很溫存的。我把臉藏在手心裏,猜測流逝的河水埋葬的某種亙古不變的預言。 洛西,你在這裏?!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很長的顫抖尾音。 我看著從天而降的那張有著脈絡清晰的皺紋像一隻脫水的蘋果的臉,不無驚訝。你是誰?我說,你認識我? 我是孟婆。 孟婆?! 然後她從懷裏拿出一個色調凝重刻有奇怪花紋的瓷瓶。她說,這是孟婆湯,你喝了它,忘記過去的你。 可是我還要尋找一樣東西。 放棄吧!你應該放棄,然後試著遺忘。 我不明白! 你是一頭低飛的蝶,不知疲倦地尋找等候你的花。蝶已死,花已敗,尋找亦隻是徒然。 .. 一種火質的流體在經過我的喉嚨的時候發出奇異而空泛的聲響。 End: 在不羈而殘暴的六月,我在尋找一組莫可名狀的意象,它將成為我今後的主流。 當我站在匪夷所思的生命的前沿,看撕裂的朝陽裏斜斜掠過天際的飛鳥,我正循著一段糾纏不清的曲線下滑,下滑,漸漸漸漸,脫離了現有的一切。 而我,渾然不覺。 我匍匐在自己一手製造的哀傷裏麵,千年,萬世,不斷尋求孟婆湯所帶來的快意,解脫於一個又一個百年之外。
前世今生穿堂而過的風在我臉上刻下深深的暗色輪廓,我輾轉於一個又一個破碎卻耀眼的笑容的陰影中。無數次的離我而去無數次提醒我的孤獨,它們瘋狂地滋長,根植於流年之上,令手無寸鐵的我猝不及防。我用無數個悄然潛伏而至的死亡證明自己的力不從心,
而它們無法慰藉倍受創傷的靈魂,隻能放任自流。 當我站在我那隨時間如鐵軌般無盡延伸的憂傷之外,我看到,月光的森然,及其霧靄山嵐的迷離,午夜的荒涼。還有漫無止境的流浪。一切的一切.. 一把沾滿肮髒的鐵鏽的刀插在我的左胸,一直。 在不斷搖晃的殘像麵前,我忘乎所以,手刃歲月。
我的憂傷漫過你的網
永遠是什麼?天長地久又是多久?真正的愛情又是什麼?誰又會為了愛放棄一切? 有一首歌,叫《永遠》,還有一首歌,叫《真愛無敵》..還有好多好多。曾經,我聽他們。總是很感動,相信世界上還有純粹的愛情。可是現在,我真的無法相信了,真的..在經曆了傷害和心痛之後,我無法也不再相信了,因為我的愛情已經化做了一隻有傷痕的蝶了.. 初遇痞子程,很偶然,但是浪漫的我,一直認為那,就是緣分。我們很投緣,他很聰明,幽默,言談間透出機智,是那種很有知性的男孩。經過一次聊天後,我們通了郵件。看到他的郵件,我忍不住心跳,在這個青蘋果的年齡。 後來我們通了電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很年輕,很單純。那段時間,我天天都等他的電話。他也總是很準時的天天打電話,就這樣,我們每天東一句,西一句的聊著,那段時間,是我覺得好快樂的一段時間。如果哪一天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我就覺得好空虛。那種感覺,是無法描述的,那種等待的焦急和想念。 我知道我喜歡上他了,甜美的憧憬如同花蕾一般綻放。 可是..後來,電話少了,他總是有很多理由,我一次一次相信他,一次一次失望。直到後來,我無法再相信他的理由。我知道,這隻是一個夢。我的憂傷漫過他的網,他不知道。永遠不知道.. 他讓我傳呼他,可是每次都沒有等到他複機。偶然在網上遇見了,他又會向我道歉。我也寧願欺騙自己,他真的很忙..我像愚人碼頭上的愚人,癡癡地等,越等心越冷,越等心越下沉。 但是,他又通過郵件告訴我;他喜歡我。滿是甜蜜的承諾,他說他等我,甚至一輩子;他說讓我原諒他沒時間和我聯絡。我都相信他,雖然我沒有想過要他的承諾。 最後來,我們越來越遠,像隔了幾個季節。看他在顯示器上打過來的字,沒有任何表情,一句一句,想夜空中美麗空虛的煙花。我欺騙自己,但是心裏的失落是怎麼也填不滿的。也曾發過誓:如果他再不複機,我就再也不理他。可是,隻要他說一句話,我都會聽他的,總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不知怎麼,今年夏天天氣特別奇怪,越來越多雨,淅淅瀝瀝的。我經常是站在電話亭旁,癡癡地等,茫然地看雨滴一滴一滴的落下,一直落近我的心裏,將心情弄得濕濕的。就像我心裏的眼淚,雖然沒有從眼裏落下,可是心湖卻決堤了.. 終於,我清醒了。什麼山盟海誓,都隻是我自己太傻,自己要去相信。 於是,我不再傳呼他。也不再等他的電話,上網時改名字,以免遇見他。 可是,我始終沒有刪除他的郵件。我會經常去看,幻想..思念躲不了,我隻有靠時間去衝淡他留下的傷痛。雖然很淡,卻很難抹去,像一個傷口,雖然已經結了痂,卻時時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