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從不抄家夥的趙紅兵,那天為什麼拿起了五六軍刺?二狗想,或許在那幾天,趙紅兵有一些自暴自棄。趙紅兵最大的缺點,就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悶在心裏,不願意說出來,他的內心世界有多複雜,可能沒有一個人能了解。就算是對小北京,趙紅兵也不願意吐露心事,尤其是說出讓別人替他窩心的事。他不曾想象也不敢想象,沒有高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他的委屈與憤懣需要宣泄。
二狗想,宣泄或許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趙紅兵是墨者,是上世紀80年代的墨者。墨者,俠也,上世紀80年代,墨者精神尚存,趙紅兵這樣的任俠之士不在少數,小北京、李四、劉海柱等都可以稱為當代墨者。但到了20世紀90年代,就已經是張嶽、李武這樣匪氣十足的江湖大哥的天下了。
墨家的本質就是以暴易暴。李老棍子是人中敗類,趙紅兵願以暴易暴,除之而後快。“除天下之害”,是墨家的立足之本。
趙紅兵和劉海柱等人並不像儒家學說所倡導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是兄弟之情烈如火,恰似當地20世紀80年代出產的70度原漿白酒。烈,燒喉,辣,但暖心。這就是墨者,這就是墨者間的友誼。
“死不還踵”、“以自苦為極”是墨家精神的真實寫照,趙紅兵等人盡皆重義氣、輕生死之輩。“治亂世當用墨子,治盛世當用孟子”,上世紀80年代當地的亂世江湖,非墨者不可。
趙紅兵知道,劉海柱現在是非常時期。劉海柱憑借其辛勤的汗水,已經即將澆灌出成功的花朵,而在這時,李老棍子卻要巧取豪奪。趙紅兵作為朋友,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再者說,和李老棍子的恩怨,也有他趙紅兵一份。
右手又被土豆打了一噴子的趙紅兵,隻剩下兩個手指頭可用,所以,他那天穿了件黑色的長袖襯衫,把槍刺塞進了左手的袖管裏。
東北夏天的烈日十分毒辣,總能曬得人接近窒息。但那天,天公作美,下了一整天的細雨。中午,趙紅兵緩步走在馬路上,呼吸著細雨帶來的清新空氣,看著這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城市,熟悉的一磚一瓦,他麵無表情,步伐極慢,一步一步地接近附屬醫院——那裏也是他三姐工作的地方。
或許他的心中,早已全都亂了,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的是高歡還是劉海柱。
中午十二點半,趙紅兵走到了附屬醫院的三樓。從他家到附屬醫院大概有兩公裏,他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
據說,那天李老棍子帶了七八個兄弟,就等著劉海柱上門大戰一場。但李老棍子約的是下午,趙紅兵中午就過來了。趙紅兵到時,病房內隻有李老棍子、黃老邪和一個小兄弟。“在敵人沒能完成集結之前給予痛擊”,這樣的戰術,趙紅兵懂,李老棍子卻似乎不懂。
309的門響了,是趙紅兵用右手僅剩的兩根手指頭敲的。
“誰呀?”
沒人搭話。
黃老邪的小兄弟走上前去,拉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的門剛剛打開,一把鏽跡斑斑的槍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刀者是個帥哥,一個左手持刀、一臉倦容、麵色蒼白且毫無表情的帥哥。“你是李老棍子的人嗎?”
“是。”
“很好。”
“嗷……”小兄弟的腿上被趙紅兵紮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