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小北京開著那部林肯很早就到了市賓館的對麵。據小北京後來講,他那天看到一夜沒怎麼睡的趙紅兵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的時候,他才深刻理解“望眼欲穿”這個成語。
當地的習俗是,中午12點新郎新娘準時到酒店,燃放鞭炮。
林肯車裏,煙霧繚繞,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紅兵,你是煙囪啊?咱們把車窗打開會兒行嗎?”
“別開!”
“操!”
二狗真不知道趙紅兵希望見到高歡還是不希望見到高歡。他腦中的高歡還是四年多以前那個纖細嫋娜的背影,那個背影是他記憶中唯一存留下來的影像。據說趙紅兵早已忘了高歡究竟長的什麼樣。
“有些時候,一個人過度地想念另外一個人,就算拚命地想也想不清對方的容顏。開始時是模糊,後來幹脆一點兒都想不起來。白天想不起,但是在夢中卻會清晰地夢到,等早上醒來再回憶,就又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二狗曾偷看趙紅兵在日記中這樣寫道。二狗當時覺得怎麼二叔也變得這麼矯情,十分不解為什麼每天都在想一個曾經那麼熟悉的人的容顏卻想不起來。直到二狗22歲以後,才能真正體會這樣的感覺。
的確是,清晰地回憶一個自己深愛的女子的容顏,太難,盡管二狗現在仍然能清晰地記起學校裏幾個食堂裏所有打飯的大媽的容顏,但……
12點,花車準時開到了。車上下來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英俊男青年和一個穿著白色婚紗的纖弱女子。
據說趙紅兵當時手裏拿的那支煙,已經燒到了手指頭他還渾然不覺。他或許在想,今天他就不該來,這個魂牽夢繞了四年多的女子出現在離他十幾米的地方時,是和另外一個人走進結婚的禮堂,他這純屬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紅兵,你那煙頭!掐了吧!”
“哦。”趙紅兵撚滅了煙頭。
“這小子怎麼長得這麼難看。”小北京是想給趙紅兵長長誌氣。
“挺精神的小夥子。”趙紅兵比較客觀,實事求是。
“我看你比他好看多了。”小北京總想讓趙紅兵心裏多少舒坦一些。
“你說這個有勁嗎?”趙紅兵嘴上說著話,眼睛一直在盯著高歡的背影看。
這時,已經快走到市賓館門口的高歡忽然回頭看了看停在馬路對麵的那部林肯車。
高歡的目光停在那部林肯車上不動了,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可以確定的是,她根本就看不見車裏的人。
“高歡看見咱們了?”小北京問趙紅兵。
“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但她可能認識這車是咱倆的。畢竟這林肯全市就是咱這一部。”小北京隻要一提起這林肯車,就美滋滋的。
“你就會窮得瑟。”
這時,趙紅兵看見有人拉了拉高歡,把她拉進了酒店。走進酒店門口時,高歡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消失在人群中。
“走吧,紅兵。”
“等會兒。”趙紅兵還是希望多留一會兒,這裏離高歡更近一些。
“你要是想搗亂,咱們倆現在就下車。我知道這酒店裏有消防栓,我一會兒拿下來全噴那小子身上。”
“扯淡。”
“那你非留這不走幹嗎?”小北京知道,趙紅兵多留一會兒,就會多難過一會兒。“……走吧。”趙紅兵說。臨走時,趙紅兵又看見了高歡的媽媽,那個曾跪下求他放過她女兒的女人。那天,高歡的媽媽穿了一身紅,興高采烈。看得出,她是真高興。據說,婚禮的那天,高歡在給客人敬酒時不住地落淚。客人都說:看把這孩子幸福得,激動成這樣。
從那天起,趙紅兵染上了酗酒的惡習,每天都醉,到了一年多以後再次見到高歡的時候,已經到了不喝酒手就哆嗦的重度酒精成癮的地步。趙紅兵在那兩年,被小北京、張嶽等人戲稱為“趙酒顛”,二狗認為十分貼切。因為那時的他不喝酒連覺都睡不著,而且,隻喝酒,不吃菜。這樣的生活,令趙紅兵的性格有些乖張,他會莫名其妙地動怒,有時候表現出來的戾氣倒有點兒像張嶽。但多數時候,他還是比較正常的。
幾年後,趙紅兵終於和高歡再次走到一起的時候,趙紅兵才知道,那天高歡真的知道他就在酒店對麵的車裏。
“我知道那天那部車裏一定是你。”
“為什麼?”
“我通知了你最好的朋友張嶽,目的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得到這個消息就一定會來。再說,我認識那林肯車。沈公子天天開著那車招搖過市,他總不能閑著沒事兒來看我結婚吧。”小北京那時的綽號已經改成了《家有仙妻》中的沈公子。
“那你為什麼看我們的車看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