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瘋子每天都因為自己有殺人的執照耀武揚威,他卻沒想到,今天他自己被殺以後,殺他的人同樣不需要償命。李老棍子,屬於正當防衛。

李老棍子究竟是不是正當防衛,二狗不懂法,難以判斷。但二狗可以確定的是,李老棍子的堂哥當時已經是市區公安局副局長,而且,李老棍子很有錢。有錢有勢,總能擺平很多事,李老棍子僅在看守所待了幾天,就被釋放了。

前去助拳的黃老邪,那天根本就沒有下車。看到勾瘋子“一哆嗦”以後,黃老邪怕了。他怕的不是親眼見到了殺人,而是,他怕了那個當時殺完人仍然不動聲色的李老棍子。據黃老邪說,李老棍子殺完了人冷冷地看著勾瘋子的兄弟,手中的水果刀滴著血,一句話都沒說。但是勾瘋子的兄弟們沒一人再敢上前。

什麼叫做殺人不眨眼?

黃老邪跟了李老棍子七八年,那天終於知道了。跟著這樣的人混,早晚得玩兒完。

黃老邪從車窗內伸出手向李老棍子揮了揮,意思是:“你沒事兒了,他們肯定不敢和你動手了。但是你殺人了,如果我再下車,恐怕你更麻煩,我先走了。”

李老棍子也揮了揮手中的水果刀,意思是:“你走吧!”

“開車!走!”黃老邪說。據說,黃老邪說完這句話,才覺得自己還沒拆線的嘴有點兒疼。他是被驚得張大了嘴,如果不是沒拆線,恐怕又會裂開。

從那天過後直到今天,黃老邪再也沒參與過江湖的爭鬥,洗手了。

多年以後,二狗曾認識幾位自許朋克的人,他們和二狗談論的話題多數是顛覆與死亡。

勾瘋子這個朋克詮釋了朋克精神的真諦:折騰,得瑟,顛覆,直至死亡。

一個勾瘋子死了,一個黃老邪退出了。但是1993年當地的混子們還在繼續搖滾著。

1993年當地那撥混子們突然間集體爆發的躁動的搖滾行為中,第四個搖滾的是曉波。如果隻論場麵,曉波這次的搖滾堪比魔岩三傑在香港紅勘體育館的演唱會。此戰,是二狗親眼所見。

十九、忍

這幾位數得著的大混子在一個月內的連續血戰,徹底撩動起了那些本就蠢蠢欲動的小混子的神經。他們徹底亢奮了。

比如曉波。

曉波自從去了李四的遊戲廳以後,認識的社會上的人更多了。1993—1994年流行拍撲克機,李四的遊戲廳不小,所以全市大大小小的混子都愛來他這裏玩兒。與其說是遊戲廳,倒不如說是個半公開的賭場。

當曉波聽到這些社會上的混子津津樂道包括他二叔在內的那幾場惡戰後,很是熱血沸騰。他也希望自己做出一些能作為傳奇被人稱頌的事情來。記得惹事兒的前幾天,他剛剛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刺了個“忍”字,然後又塗上了“純藍”鋼筆水。他對二狗說,這就叫文身了。忍字上麵,又被他用煙頭燙了個煙花。

“你知道為什麼刺忍字嗎?”曉波問二狗。“……不知道。為什麼啊?”二狗當時根本無法理解“忍”字的含義,但是二狗認識的很多小混混身上都刺了個“忍”字,二狗看著都覺得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二狗還發現了一個特別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那些手臂上刺著個“忍”字的小混混通常都極其不能忍,一點火就著。“忍就是忍耐的意思吧!”曉波也不確定,他給自己文了個“忍”字就是為了追隨潮流。“哦……”二狗似懂非懂。

曉波惹的那次事兒也並不全是曉波的錯。當時離李四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民族中學,這個學校的學生經常來李四這裏拍撲克機。賭博機這東西十賭九輸,總來這裏玩的幾個學生早已輸得一塌糊塗了。

據說那天,該民族中學的三個學生是一起來拍撲克機的。很快,他們帶的600多塊錢就輸光了。

“老板,再給我上五十塊錢的分。我讓我同學回去拿錢去,馬上給你送來,行不?”其中一個學生對曉波說。

“我們這裏都是交錢然後上分,沒先上分再交錢的。”當天王宇王亮等人不在,曉波負責上分和收銀。據說平時,遇上這樣的情況,如果是老主顧,那麼也就給上分了。但是曉波畢竟在這裏認識的人不多,不敢給不怎麼認識的人上分。

“平時王哥他們在的時候,這樣都可以啊!”

“不行,我可不敢,我又不是老板,嗬嗬。”曉波說得很客氣。

“那要不這樣吧!我們一起回去拿錢,你幫我留機行不行?”

“這撲克機不是單版遊戲,是連線版遊戲,留機也沒用啊。你們一會兒再來吧。”曉波還是很耐心地和他們解釋。曉波主要是看正等著機子的人不少,不願意留機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