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想了想,斟酌道:“福靈公主先天體弱氣虛,需要好生補養才是……”換了西醫的說法,就是福靈公主免疫力低下,所以才連年小病不斷。“是藥三分毒,日日這樣喝著苦藥湯也總不是個事兒,還是要想些別的法子才好。”
她扯過一旁早已備好的紙筆,寫下幾個在心裏盤算了半天的食補方子,秀麗的簪花小楷一行行落下:“公主年幼,這幾道菜既能合她的胃口,又能補足腎氣。再輔以針灸之術,雙管齊下,假以時日必有改善。”這種虛無縹緲的病症本就不是一日之功,而貴在長期調理。
“針灸之術……”文貴妃犯了難,要施針就一定要脫去衣物。雖說福靈年紀還小,可畢竟是皇家金枝玉葉,怎麼能讓太醫院的那群男人僭越了?“那公主能否親自給福靈施針?”
秦羽眉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對不住貴妃娘娘,針灸之術實在不是我所擅長。我隻是突然想起,上次隨我一同出京平瘧的太醫中,有個叫沈千葉的,雖然年紀小,卻是沈家老爺子的嫡傳弟子,醫術醫德都是上乘。”
文貴妃當然也聽過沈家在杏林中的名望,可她卻從不知道沈家後人也在太醫院中任職。“是了,傳聞沈家老爺子的一手金針神鬼莫擋,可本宮怎麼從未聽說過這個沈千葉?”她試探著對秦羽眉問道。
秦羽眉隻淡聲道:“沈大人一心向醫,不肯隨波逐流,才會遭到院使等人排擠。”
其實不用文貴妃挑唆,她對這種一心隻顧著自己前途的庸醫也沒什麼好感。說他們是庸醫,庸的不是醫術而是醫德。沒有醫德的醫者,比學藝不精的更可怕。因為你不知道他會不會仗著自己的醫術,做出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來。
她不知道文貴妃為難的是男女大防問題,秦羽眉自己是從未往這方麵上想過的,隻是很客觀地將自己對沈千葉的評價提供給文貴妃參考:“……那是個心性純淨的,當初敢和我為了瘧症來源爭得麵紅耳赤,輸了也不覺得難堪,反倒天天跟著我往重症病人的房裏跑,很是好學。”
想來沈千葉也是因為這份純心,才能得到自家老爺子的傾囊以授吧。秦羽眉多少還是存了私心,想要讓沈千葉在太醫院裏走得更高更遠,這樣才能扭轉整個太醫院的風氣,讓他們都多做些實事。
但福靈公主這種需要長期堅持不懈養生調理的病症,若是文貴妃耐不下心來,誰去醫治都是個麻煩。現在也隻能寄希望於沈千葉身上了,那個小醫呆,要是真讓他負責福靈公主的病情,他隻怕會絞盡腦汁想出法子吧?
秦羽眉又看了文貴妃一眼:反正這麼多年她也熬下來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吧……
她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能做的都做了。文貴妃怎麼考慮,那就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兒了。
離開翊坤宮時,秦羽眉照例又得了一堆賞賜。隻是這一次她拿的心安理得——給公主看病,診費怎麼也得高點兒吧?
馬車離公主府還有好一段距離時,一陣不同尋常的喧鬧聲順著車簾飄進來。秦羽眉抬手掀簾往外看,就發現一群百姓將公主府大門團團圍住,看不清裏麵發生了什麼。
車夫好不容易才駕著馬車從人群中擠過去,秦羽眉不等馬車站定就飛快跳了下去,剛一落地,就看見夏侯錦玉鐵青著臉站在大門口,一副恨不得把她吃了的表情:“秦羽眉!”
見來人是他,秦羽眉倒是不急了,先看了一眼死死守住門戶的璿璣和瑤光,確認府裏沒事兒之後,她才不慌不忙撣了撣一角,朝站在台階上的夏侯錦玉揚起下頜:“雍王世子有何貴幹?”
明明是夏侯錦玉站在上麵,秦羽眉需要抬頭仰視他才行。可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那種居高臨下的快感,倒像是自己被那個女人壓了一頭似的。夏侯錦玉握緊拳頭,冷著臉道:“你們府裏的下人簡直無法無天,居然敢把本世子攔在外麵!”
秦羽眉現在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輕笑一聲:“難不成世子想說,您是來找我敘舊的?可我的侍婢沒告訴您嗎,我今兒入宮了。主人不在家,客人就能登堂入室了?”又突然一拍頭,恍然大悟道:“也是我忘了,上一次世子來公主府上,可是拿走了不少東西。大概她們也害怕,等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座空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