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秦羽眉忍不住微揚聲調,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她瘋了嗎?好好的清白身份不要,自己賣身進青樓?”
事涉齊王,瑤光也不可能挖得太深。“婢子隻收到這麼多消息……”抬起頭看秦羽眉一眼,遲疑道:“公主,程小姐究竟是不是自願的,可終歸還是離開趙家了呀。”
錦瑟的花名如今在出雲閣一夜打響,她總不會過得比在趙四小姐身邊更差了吧?
秦羽眉明白,瑤光是不想讓自己卷進太多的麻煩,可她還是搖了搖頭:“當初是我和遠黛一起求了齊王把程錦瑟帶走的,如今她莫名其妙進了青樓,焉知不是出了虎穴又進狼窩?這事既然是我挑起來的,我就得負責到底。”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齊王那日在沁園裏所表現出的一切,實在不像是一個閑雲野鶴不問朝政的王爺。
雖然程錦瑟當初是自願跟他走的,可若是……若是他隻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呢?
不然程錦瑟如今為何會在出雲閣撫琴賣笑?
故意裝作沒看到瑤光想要勸阻的神情,秦羽眉想也不想的道:“明天咱們就去出雲閣,我要親自去問問程錦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見她執拗堅定的神情,瑤光最終也選擇了服從,下去安排了。
直到獨自回了臥房,秦羽眉才將那個小木匣裏的東西取出來。
如她預料的那般,是一疊已經泛黃的信箋,被掩藏在不見天日的密室裏整整十五年。
紙張已經發脆,稍一用力就會扯下一片,秦羽眉小心翼翼地揭開信封,動作還遲疑了一下。
這些信封都沒有封口,是沒來得及送出去嗎?可又為什麼鎖在木匣裏?
借著床邊六角宮燈的光亮,秦羽眉動作又輕又快,將每一封信都拆開看了一遍。
看過後心下了然。
這不是沒來得及寄出去的信,這是秦無憂給她留下的備份和線索。
每一封信都有它的去處,每一封信的主人都能從字裏行間看出與秦無憂的親疏遠近關係。
內容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卻是信上都沒有提及過九州令牌的事情。
一星半點兒都沒有。
秦羽眉看著攤了一床的又脆又黃的信紙,再次深深蹙起眉心。
難道那個夢是假的?可她的確找到了這些秦無憂和外界互通往來的信件啊。而且,落款還都是在夏帝逼近帝京城下的前幾天。
如果這些信函不是為了尋可靠之人將九州令牌托付出去,難道還是為了敘舊嗎?
撲朔迷離……
秦羽眉抿了抿唇,將信箋認認真真地折好塞回信封裏,又排成一疊裝回木匣,珍而重之地藏在床頭夾板裏。
密穀裏的末帝一係想要湊齊七塊九州令牌,除了她手裏握著的這些語焉不詳的信函,便再無其他線索了吧?
隻要她藏得好好的,他們還能有什麼辦法?還能談什麼複國?
俯身去吹熄了宮燈,青蓮紋帳幔從銀鉤上解下,隔出一方安寧天地。
這一夜竟是無夢好眠。
***
翌日下午,秦羽眉收拾停當,帶著二婢去了出雲閣。
這是家在外觀上看來絕對不像青樓的青樓,沒有靡麗刺鼻的脂粉香氣,沒有隨風飄搖的粉紅綢帶,沒有嬌聲軟語倚欄笑望的佳人。
清清淡淡的,安安靜靜的,倒像個雅致至極的去處。
再看來往恩客,不說個個貌似潘安,但身上那股子文氣卻是少不了的。
哪管是斯文敗類,最起碼麵子上也得過得去不是?
可程錦瑟又為何會“自願”賣身於此?她真的,是自願?
瑤光手段利落,砸了銀子下去,花娘不敢不給這位帶了帷帽的貴女行個方便。
或許她還想著,這是哪家被迷住的公子的小娘子,仗著自己出身大家,跑來和風塵女子示威了吧?
程錦瑟住在頂樓深處最僻靜的房間裏,室內陳設也是幹淨簡單,床榻桌椅,屏風珠簾,光影明滅間來回搖晃。
她坐在一張黑漆漆的古琴前,對對麵揭了帷帽的來客並不意外,語氣也不曾起伏過半分。
“多謝永安公主掛懷,錦瑟的確是自願賣身於出雲閣。是錦瑟辜負了齊王殿下的好心,辜負了永安公主和永平侯夫人的好意,您還是回去吧。”
秦羽眉定定看著她,卻怎麼都無法從她眉眼間看出一絲愉悅之色。
是了,她就不信好好的官家小姐也會自輕自賤,否則程錦瑟早就答應給趙大公子做妾了!
可她卻隻能問一句:“為什麼?”
程錦瑟仰起頭與她對望,手指請按在琴弦上,語氣堅定。
“為了程家上下,為了父母兄長的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