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給小黑吃了一把黃豆,此時它正歡騰。蹄子一蹬,就從羊腸小道跳上一塊突兀的山石,就算身上背著一座大山,也輕盈的像是山中的精靈。
“各嘎,各嘎”,不,錯了,不是精靈!還是那個看到野果,就走不動路的憨貨。
孟一葦下驢,將樹梢上的紅果子摘下來,辨認無毒後,才丟給了小黑,後者嘎吱嘎吱嚼的起勁。
山石下麵正好有一條溪水,水質清澈,味道甘甜,孟一葦打算在這裏休息一下。
從行李架拿下來一個鐵鍋,裏麵是風幹的牛肉脯和脫水的蔬菜幹,泡上一捧清涼的溪水,就放在火上煮了起來。肉脯是醃製好的,燉爛之後,就是一鍋滋味濃鬱的牛肉蔬菜湯。
孟一葦所在的山石,是這段山路的一個高點,更高的山峰還在更遠處,爬過了這段上坡,後麵都是順風路了。不過,對於有黃豆粒激勵的小黑來說,再崎嶇的山路也不過是多跳幾步罷了。
這裏是鐵環山脈深處。騎驢穿過棲鸞山口的孟一葦,並沒有跟著拜山燒香的人流,從鐵環山脈下麵的大路上前進。小黑彪起來的速度比得上最好的駿馬,想象一下,人流不息的官道上,一隻瘦小的黑色毛驢,馱著一座大山,跑的比所有人都快,不被人惦記才怪!
既然不想惹麻煩,而山路對於小黑來說,又如履平地,所以孟一葦就幹脆鑽進了鐵環山脈。鐵環山脈北高南低,北麵的高聳崖壁,阻擋了來自朔方原的風雪。而南麵是一串連綿起伏的山峰,雖然比不上北麵的崖壁,卻也比中間地勢高。於是,這鐵環山脈就行一根中空的管道,來自瀚海沙漠的熱風,就是順著這條巨大的管道,一路南下。這就造成了,朔方原上風刀割骨,翼陽城中也滴水成冰,而這鐵環山中卻溫暖如春。怪不得,道家的祖庭就安在這片山脈中,還真是上天成就的洞天福地啊!
就這樣,大部隊在山下走,他在山上行,都是同一個方向,雍州和涼州交界處的剪雲山。
但是孟一葦不想惹麻煩,麻煩卻來惹他了。
鐵鍋裏的牛肉已經燉的熟爛,蔬菜幹也恢複了本來的鮮嫩,孟一葦推開湊過來的驢腦袋,剛準備嚐嚐味道。突然,有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你要給我吃一些,我就說聲謝謝!你要不願意給我,我就自己搶!”
聽到這句話,孟一葦微微皺起了眉。
說話的人一躍跳上了山石,是一個極為清秀的少年。四肢修長,蜂腰瘦肩,背上卻插著一把巨大的彎刀。刀長幾乎與少年身高相當,刀身最寬處也比得上少年的窄背,整把刀不分刀身和刀柄,如弦月般渾然一體,在陽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少年微微弓著腰,不知道是被彎刀的重量壓的,還是打算動手的準備。不過,與光鮮的大刀相反的是,他的衣著破破爛爛,甚至腳上隻穿了一雙草鞋。
看到少年也就是孫平山一般的年紀,孟一葦鬆開了皺起的眉毛。“你先說一聲謝謝,再說一個請字,我就分一半給你。”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少年一愣。為了能趕上剪雲山小天師祭天的日子,他從朔方原上一路奔跑下來,再為了抄近路跑進了鐵環山脈,已經半個月沒進一粒米和一滴水。
早已沒有知覺的腸胃,被這牛肉蔬菜湯的香味激活,清淡的山果已經不能減緩出強烈的饑餓感,況且他馬上要去做的事情,需要充足的體力,所以他要吃肉!
本來打算直接搶的,可是這個穩坐山石的瞎眼男子,實在太過雲淡風輕,他臨時決定先行索要,要不到再搶。
可是沒想到,瞎眼男子一沒害怕二沒惱怒,隻是要自己先說一聲“謝謝”?
“謝……謝謝,請給我肉!”少年都驚奇自己真的說了出來,好像對麵的瞎眼男子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有一種讓人冷靜下來講道理的氣場。
“好吧!”聽到少年的“請求”,孟一葦點點頭,又伸手從行李架上拿出一隻木碗。倒出一碗肉湯後,把鍋遞向了少年。
少年又一愣,隨後接過鐵鍋,直接對嘴喝了起來。
濃湯劃過少年緊縮的食道,讓幹涸的身體重換生機。孟一葦用的是小碗,少年用的是大鍋,可是兩人卻同時吃完了。
吃完了肉湯,孟一葦就打算繼續上路了。
他用溪水洗淨了木碗,放回了行李架,抬腿邁上了懶驢,卻沒有立刻出發。按住蹬蹄的小黑,孟一葦回過頭來,“唉,你不把鍋洗淨還我,我怎麼走啊?”
少年第三次愣住了,看著手中的破鐵鍋,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