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歡與愛(三)(1 / 3)

第三章 喜歡與愛(三)

桃花點點雨

人人都喜歡春天,喜歡暖洋洋和桃紅柳綠。有詩句:“桃花點點雨,柳絲半壁風。行人莫匆匆,情在不言中。”點點桃花飄落蕩漾,絲絲柳枝搖曳飛揚,眼前一片明亮,一片溫馨,柔情蜜意在無言中。 春日不僅風光旖旎、色彩繽紛,氣候宜人。俗話說一年之計在於春,春日裏萬物最是欣欣向榮時刻,希望往往在這溫柔美麗的日子來到,枯木常重新發芽,長出細細的枝,嫩嫩的葉,紅紅的花。 “柳”乘著春風冉冉、桃紅柳綠之際來到,這天是個好天氣,真正是個黃道吉日,他魂牽情繞三十個冬去春來,回腸九轉、憂心百結,終於又看到這塊土地。 他不驚動誰,一人慢悠悠的細看這裏的山水田野,聞熟悉那泥土、麥苗、油菜花的芳香。隻在縣城住了一夜,幾乎沒有入眠,一早趁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一步步走去。 他媽媽已經不在了,桃的爸媽也不在了,他想也許什麼都沒了。他忐忑,曾打傷過人又背過槍。聽天由命吧,反正是已過半百的人。 一路上陽光一派、桃紅柳綠相映。他享受著春風的輕柔撫摸,想象著自己的家和那棵柳樹,想象著陶家和陶家的那棵桃樹。想象她的模樣,想起和“桃”一起上學,就這條小路。一幕幕回憶,一陣陣喜悅與悲哀,一絲絲希望,一幅幅畫麵。 來到家門口他一陣淒楚。屋子成了菜地,栽著稀稀拉拉的小青菜。旁邊新豎起兩撞樓房遮去了他家的陽光。柳樹隻剩半拉,兩撞樓房之間擠進來的風,吹得它時斷時續的飄搖。他靜立了一會兒,那頭是睡覺的地方,這頭是吃飯的地方,另外一邊是他和桃一起做作業的地方.. 幾十步路就到了陶家。桃樹著了稀疏幾點紅。他心噗噗的跳,戰戰兢兢的敲開桃家的屋門,一陣傷心往上湧。 桃驚呆了,久久的立著沒動。她已經縷縷白發,如果不是在家裏,麵對麵也不一定認得出她來。 柳和桃是一個村子的人,一個住東頭一個住西頭。說是東西頭,也就幾十步路。 東頭屋外有棵桃樹,住的是一姓陶的老中醫,他是桃的爸爸。因為那棵桃樹,又長得雪白粉嫩如桃花,許多人便叫她“桃”。西頭的屋外有棵柳,住一姓劉的種田人,他是柳的爸爸。因那棵柳樹,許多人都叫他“柳”。 陶醫師為人和氣,樂善好施,常常幫鄉裏鄉親們看病不收錢。西頭姓劉的男人常生病,陶醫生幫他看病不收錢。不料,一次意外事故,西頭的男人喪命。 陶醫生因為有些祖傳的田地,土改時劃成了地主,又因為沒答應把女兒嫁給一個混混兒而引來一些是非。

混混兒姓白,長得白皙光溜,人家都叫他“白皮”,祖上原是大財主。白皮的的爺爺遊手好閑坐吃山空,把田地家產耍了個精光。 混混兒家徒四壁,桃的爸爸不肯把女兒嫁給他,桃也不喜歡那人。桃的爸爸喜歡柳勤快又踏實。混混大字不識卻能說會道,後來因為積極當上了貧協代表。 桃和柳從小一同上學。柳的爸爸去世後,桃的爸爸常支援他家。柳去城裏上中學也是陶醫師給的錢。一是看他聰明伶俐會有出息,一是女兒上學也有個照應。 柳比桃大幾歲,他們一起上學。漲水時柳趟水背桃過河,狗汪汪叫,他站在前麵擋住狗。尤其有他壯壯實實的身體在旁,白皮不敢纏她。 比桃大許多的白皮經常纏桃,還托媒婆說過親。桃的父母不肯答應。白皮認為是有柳的關係,常邀一夥哥們找岔子欺負柳。一次,白又要纏桃,柳趁白皮一個人,狠狠的揍了一頓,打得白皮頭破血流後遠走他鄉。 柳再也沒回來。有人看見他在外地,當了兵,後來一直沒有音訊,估計是過海了。 白對桃的爸爸耿耿於懷,想趁機弄得桃無依無靠,土改時格外賣力的鬥爭桃的爸爸。爸爸死後桃沒有上學,成份不好也沒有錢。過了些年當上了付村長的白皮討好她,介紹她在鄉裏兼個文書。白當然是有所圖的,還告訴桃他會保護她,柳是回不來的,永遠也回不來了 如果等他,隻能等來個反革命家屬。 桃花點點似紅雨,忐忐忑忑心怎安; 日思夜念何能見,傷心淚水濕衣裳。 桃在沒有希望的等待中等待,她寧願空守一輩子。她媽媽也沒有活多久,她一個人,淒淒慘慘的過日子。 正春暖花開時節,柳意外的回來了。桃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問什麼;她不停的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別後悠悠君莫問,幽幽事,淚流中”。 三十年來她從來沒有這樣沒完沒了的哭過,快蒙蒙亮才破涕為笑,他們問起各人的事。桃一直一個人過。家裏沒個男人,舉目無親,日子好艱難呀!桃告訴柳,父親去世後白皮老纏她。“合作化”中有人檢舉白皮私吞地主浮財撤了職,“破四舊”那年又在城裏打砸搶的武鬥中死於非命。 土改時桃的爸爸劃了地主成份,後來一領導來當地視察時說,當年他被追捕是陶醫生背他回家治病療傷,還給他路費。陶醫師一向從醫,常常濟困扶危、疏財仗義,田地也不算多,又曾支援過革命,應是開明士紳。 桃調鎮裏當了小學老師,房子退還了,日子漸好起來。桃告訴柳可以放心住下。 柳動員桃去那邊,他喜歡那裏的水土氣候,家門外還栽了桃和柳,他常在柳下享春風吹拂,賞美麗桃花,“不須迎向東郊去,春在門前桃柳中”。 桃說爸爸臨終時交待,隻要柳能回來,一定跟著他,不論天涯海角。她願意永遠跟隨著柳,“城中桃李須臾盡,怎似垂柳無限時”,桃終於破涕為笑,總算盼到了“破鏡重圓”日子: 春季裏來柳絲長,點點桃花迎春綻; 妹妹盼望三十年,哥哥渡海來相探。 桃花點點作春裝,半壁風吹柳絲長; 老天不負有心人,千裏送來春風暖。 秋風肅殺呼啦盡,冰消雪化喜洋洋; 天高海闊無窮遠,伴哥天涯海角旁。

芬芳愛人

一千年前,我曾是他的芬芳愛人,用盡一生來相守還是覺得太短暫,於是我們約定好了生生世世不分離。 見了閻羅,閻羅說我既然已經嚐盡世間的甜蜜,來生不必再做人,而且如此美麗,正好去人間為花。 我跪下哭了又哭,求了又求,以至昏厥。 醒來時,我已成了世間一盆寂寞的曇花。 而且,人間已過一千年。 他從街頭把我買下時,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和千年前一樣的清瘦。 他把我珍惜地抱在懷裏,帶我回家,刹那間,我淚如泉湧——一千年了啊,我用昏迷的一千年,就隻為換來此刻他溫柔憐惜地擁我入懷麼。 將我放在臥室的窗台上時,他發現了我的斑駁淚痕,久久地盯著我,不語。 不久,我的痛苦煎熬開始,因為他戀愛了。 那天晚上,他帶回一個女孩。 一看到那個芙蓉如麵的女孩,我的心就怦怦狂跳起來。她是那麼地麵熟,恍惚在哪裏見過,於是我拚命地回憶,終於想起千年前的自己,就和她幾乎一模一樣。那時,他喜歡為我梳頭,對著鏡子,他喜歡看我微笑的眼睛——那是我多麼美好的前生!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他們依偎在窗前。在他的懷裏,女孩笑靨如花。 “這盆曇花開過嗎?”女孩問,我看到月色下她的眼睛,美麗得不可逼視。 “剛買回來,還沒開過”。他說,順便撫摸了一下我的葉片。我立刻顫抖起來,我聽到他在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盆花。” 女孩奇怪地問,“為什麼呢,這盆花沒什麼奇特呀?” 他注視了我好一會,才說,“這花似乎通人性。” 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笑了起來——她以為他在說胡話。 我聽到他癡癡的心跳,知道那不是為了我。 從此,我失去了開花的心情,一再地錯過屬於我的花期——我成了一盆真正寂寞的曇花。 女孩經常來,他很愛她,我感覺十分地絕望。我想也許他還記得我,隻是把她當成了我而已。 那些日子裏,我詛咒過閻羅:他讓我來人間為花,而且也讓我和愛人到了一起,可是,人花殊途,這樣的咫尺天涯,看著心愛的人和別人相愛,我得怎樣地心碎並且度日如年呢? 有一天,女孩質問他:“不是說這盆花通人性嗎?為什麼從來都不開呢?我看不如這樣,換一盆玫瑰怎樣?玫瑰代表愛情。我們幹脆把這盆曇花送給別人好了。” 我傷心氣憤,緊張地看著他。 他為難地看了看她,做出了令我欣慰的決定:“不行,這是我最愛的花,換別的花都可以。” 女孩生氣地離開了他,從此不來了。晚上,他顯得很寂寞,經常一個人抽煙,有時他對著我喃喃自語:“我為什麼舍不得你呢?花兒,你告訴我為什麼呢?” 晚風吹過來,我拚命地伸出我的枝條,輕撫著他的手背,嗚咽告訴他關於我們前生的約定。我的淚滴落下來,繽紛地滑過每一個葉片。 “我才是你永生的愛人!”我哭著對他說。 可是,他聽不到。 他連續幾天失眠。 他的憔悴讓我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