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你,所以要放棄(2 / 3)

男人彈了彈煙灰,繼續說著。 “那時,真是苦日子。兩個人,一張床,家裏的家具,也少的可憐。知道嗎?結婚一年,我才給她買了第一顆鑽戒,存了大半年的錢呢。當然,是背著她存的。若她知道了,是肯定不讓的。” “那陣子,煙酒弄得身體不好。大冬天的,她每天晚上睡前還要給我熬湯喝。那味道,也隻有她做得出。” 男人沉醉於那回憶裏,忘記了時間,隻是不停的講述著往事。 而女人,也絲毫沒有打擾的意思,就靜靜地聽著。 等男人注意到時間,已經晚上10點了。 “啊,對不起,沒注意時間,已經這麼晚了。”男人歉意的笑了笑。 “現在,你可以理解嘛?我不可能,也不會,作對不起她的事。” “啊,知道了。輸給這樣子的人,心服口服咯。”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我到了她的年紀,會更棒的。” “嗯。那就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不是嗎?很晚了,家裏的湯要冷了,我送你回去。”男人站起身,想送女人。 “不了,我自己回去可以了。”女人擺了擺手。“回去吧,別讓她等急了。男人會心的笑了笑,轉身要走。 “她漂亮嘛?” “.......嗯,很美。”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留下女人,對著蠟燭。發呆。 男人回到家,推開門,徑直走到臥室,打開了台燈。 沿著床邊,坐了下來。 “老婆,已經第四個了。幹嗎讓我變成這麼好,好多人喜歡我呀。搞不好,我會變心呀。幹嗎把我變成這麼好,自己卻先走了?我,我一個人,好孤單呀。” 男人哽咽的說著,終於泣不成聲。 眼淚,一滴滴的從男人的臉頰流下,打在手心裏的相框上。昏暗的燈光中,舊照片裏,彌漫著的,是已逝女子,淡淡的溫柔

隔代情

一個夏夜,屋裏悶得透不過氣來,爺爺抱我到屋門的台階上坐著涼快。全家人都睡了,不會有人出來,我和爺爺都是一絲不掛。我坐在他麵前,他的雙腿和雙臂包圍著我,四周是黑洞洞的,我一點都不害怕。 “豆米糕,一包棗,孫子吃了爺爺飽。”這是我幼時跟爺爺學的一首兒歌中的一句。為啥孫子吃了爺爺會飽呢?我不懂。爺爺說:“等你當爺爺的時候,就知道了。” 從我記事到爺爺去世,隻有幾年時間,我總覺得爺爺待我比爹待我好。爹的嗓門大,動不動訓人。每當他對我瞪眼睛的時候,爺爺總是對他說,“你要咋?要是把孩子嚇著了,我跟你算帳!”爺爺成了我的保護神。有時看爹生氣了,我便跟爺爺一塊睡。一個夏夜,屋裏悶得透不過氣來,爺爺抱我到屋門的台階上坐著涼快。全家人都睡了,不會有人出來,我和爺爺都是一絲不掛。我坐在他麵前,他的雙腿和雙臂包圍著我,四周是黑洞洞的,我一點都不害怕。爺爺指著天上的星星告訴我,哪個是北鬥七星、哪個是牛郎星、哪個是織女星,還跟我講“七月七,天上牛郎會織女”的故事。我不懂,聽著也沒興趣,他沒講完我就睡著了。

記得剛上一年級放秋假,下了幾天雨,爺爺領我到豆地裏拾脹豆子。收割豆子時,熟豆

莢往往繃裂,豆子便掉到地上。下過雨,豆粒被水泡得鼓鼓的,拾回家去炒著吃可好了。我和爺爺用手翻著地裏的豆葉,拾著一個個飽鼓鼓的豆子,心裏甭提多高興。爺爺說,假如現在不拾,翻過地後,種上麥子,麥壟上還會長出豆芽。不過這些豆芽和家裏生的豆芽顏色不一樣,家裏生的豆芽是黃的,地裏的豆芽是綠的,也可采回去吃。 記得那次,我和爺爺拾了半瓢脹豆子。回到家,爺爺把這些豆子分出一半,說曬幹了換豆腐吃,另一半放在鍋裏炒。我心急,直往灶裏續柴,火勢很旺。爺爺說,這不行,“心急喝不了熱粘粥”,這樣炒豆子外皮糊了,裏邊還不熟,慢火慢烘,炒出的豆子才又香又酥。因我還要到學校參加秋假學習小組學習,便匆匆裝了一把還軟乎乎的豆子邊吃邊往學校跑。等傍晚從學校回家時,爺爺站在家門外的街上,叫住了我,從兜裏掏出一包手帕包著的炒好的豆子。我抓起幾個扔到嘴裏,真香、真酥。聽爺爺說,他慢火烘了半天才炒成這樣。我往爺爺嘴裏塞,他隻吃了一個就不吃了。 我長大了,有了兒子。爹聽說抱了孫子,甭提多高興,出來進去樂嗬嗬的閉不上嘴。 娘對爹說: “你看你添個孫子恣(高興)的!” 爹說:“敢情,‘抱孫子強起攬金子'。” 兒子小時候,曾由爹娘帶了幾年。我發現,就這幾年,他跟爺爺奶奶建立的關係比和我還親近。每逢假期,他都回家和爺爺奶奶團聚幾天。爺爺奶奶幾天不見他,就想。家裏有點好吃的,總說留給我兒子吃,有時留得變味了,不得不扔掉。 爹不但望子成龍,還望“孫”成龍。他相信命相學,專門請先生給我兒子測八字。先生說: “恭喜啊!你孫子生在八月十五,生辰不錯。‘初一高官十五將',你孫子是個將星啊。”爹聽了,美得不得了,順口就跟先生開了句玩笑:“俺家三輩匠星呢!” 先生聽了不解:“怎麼?三輩將星?我咋沒算出來?” 爹笑了:“木匠。” 先生豎起了大拇指:“有你這樣有智慧的爺爺,孫子差不了!” 爹 73 歲那年,長了場大病,病中一再念叨:“我不能死,要看著孫子上大學。”那時我兒子剛讀初中。兒子大學畢業了,爹又說:“我最大的心願是看著孫子考上研究生。” 大學畢業的兒子還是經常回家看望爺爺奶奶。有一天,他從老家回來,喜滋滋地對我和妻子說:“你們猜一猜在老家我睡在哪兒?我是和爺爺奶奶在一個被窩裏睡的。

為遠行的人兒唱首歌吧

我隻去過大姐的婆家兩次,一次是她結婚,一次是她出殯。 25年前,我作為娘家代表之一去接大姐回門。上車前母親叮囑我,吃酒席的時候,一定要記著偷個酒杯帶回來,據說這樣有福。我貪心,見那淡青花瓷的小玩意兒,湊成一對怪可愛的,一下偷了兩個,心裏卻忐忑:人家收拾餐具時,見少了兩個酒杯,不知道會怎樣亂找呢。 我良心上過不去,回來的車上,偷偷告訴了大姐,她隻是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她雖然隻比我大6歲,但從小背著我上學,言行舉止,十足一個小母親。 那時大姐抱不動我,就兩手反扣背著我,我俯在她的背上,喜歡玩弄她粗黑濃密的辮子並使勁扯,扯得她耐不住疼,腦袋總是往後仰,所以他長大了走路也總是昂首挺胸。我自己還有印象,我哭鬧時她就任我啃咬她惟一的一塊紅頭巾,咬了好多個窟窿,好幾個冬天她就帶著那塊破頭巾。平時開玩笑,大姐總說我欠她一塊新頭巾。我被說臊了,就賭氣說:“以後掙了給你買一打,好嗎?”

後來我考上了學,在外工作。我發表在報紙上的豆腐塊文字,大姐隻要看到就剪下收藏起來。她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是給周圍的人看的,我不知道我成了大姐的驕傲。我相信別說兩個酒杯,就是兩隻金碗,隻要大姐有,她也舍得給我。 個子高高,英姿颯爽,走起路來一派大丈夫風度。大姐確實是女中丈夫,15歲就搶著當女民兵。但我對大姐這個身份並不喜歡,看得出來全家人對她這個身份都無可奈何,因為那挎著槍站在大卡車上押著犯人遊街的大姐雖然威風凜凜,卻很僵硬。 從父親嘴裏知道,大姐這樣做是為了救我們全家,雖然奶奶和父親、二叔、三叔當過八路軍, 但也爺爺當過韓複榘手下的團長,還有一個大伯下落不明,據說去了台灣。總之功不抵過,我們家屬於政治上有問題的,每次運動都會被擠在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晚飯時大姐悄悄告訴我們,聽說那些政治犯大部分是無罪的,她捆綁他們時,手盡量輕,這樣他們可以少受一些罪。父母歎了一口氣,我也才漸漸喜歡:由心慈手軟的大姐看管犯人,總比一個心狠手辣的家夥強。 她初中沒畢業,就去縣城的一個小飯店打工掙錢養家,負擔我和二姐上學,她也想圓她的大學夢,但從初中水平開始自學,這夢何其遙遠!晚上我看著書本,她背政治題,總是背了又忘,我急了,說大姐你怎麼就這麼笨呢?我哪裏想到我的大姐白天炸油條賣副食,已經很累了。她開玩笑,要我找兩個小棍,替她把掉下來的眼皮支起來。 我考上了師範,她騎自行車送我到35公裏外的學校。“好好替我上吧。”他含著淚花笑盈盈的對我說。 她自知上大學無望,發狠學習烹飪技術,當上了廚師。幾年後她與人合資承包了當時縣城最大的綜合性服務樓,集旅館、飯店、加油站、停車場於一體。每次我回家,出車站旁邊就是服務樓,我進門,她趕緊放下客人讓別人招呼,親手做兩個我愛吃的菜,坐在旁邊,笑嘻嘻地看著我吃。她總嫌我身子不壯,常攥住我那隻不拿筷子的手,用它的雙手使勁摩擦一會兒,說我是念書念得手腳冰涼。她總是哄著我:“再多吃一口,別給姐姐省啊。” 要是我直接回了家,她晚上打烊後就把菜帶回去,菜用托盤和扣碗蓋嚴實,這樣冬天回家也是熱乎的。 有一回我出其不意的跑進廚房,看到大姐袖子挽得很高,正用雙手攪拌一個大盆裏的涼菜,那些菜還帶著冰碴,她的手臂粗糙通紅。我也倒吸了口涼氣。我一直以為她是老板,坐在辦公室裏運籌帷幄,哪裏想到很多事她都要親曆親為呢。 她以為我嫌髒:“手洗得很幹淨的,再說筷子也叫不動,這樣可以少雇一個工人,不也省一份錢嗎?”她精打細算的連一粒米也掉不到地上。 那幾天有婚宴,還有“兩會”的席,每天要上百桌。我不肯留下吃飯,大姐追出來,塞給我一個信封,裏麵有一遝錢。我不要,她說不全是給我的,叫我分一半給我的同學霞霞,霞霞是個孤兒。我說那就隻要一半,我的還沒花完呢。大姐笑了,說我妹知道勤儉節約了,那就都給霞霞吧,叫她買件衣服,上次見她,大冬天的,連個圍巾手套也沒有,褂子都毛了邊,褲子也脫了線,大姑娘了,別少襟露肘的看著寒磣。 大姐的服務樓幹了十年,突然要拆遷,大姐也失了業。我正在為她發愁,她從《農民日報》上看到一則消息,回娘家包了幾畝地,養起了梅花鹿。電話裏她告訴我,又一頭最小最漂亮的母鹿是我的。我趕緊回家看“我的”那頭鹿,脖子上掛著一牌牌,上麵寫著我的乳名,眼睛圓圓,睫毛長長,性格溫順,真是一頭可愛迷人的小鹿!我把頭頂的楊樹葉子捋下來給我的小鹿吃。大姐說:“你不是會寫那個什麼詩嗎,給咱這頭鹿寫首詩吧。”我沒寫詩,我畫了一幅油畫,一個半人半獸的鹿神,半邊身子是大姐,半邊身子是梅花鹿。大姐笑著說很像。 這是娜接一聲中最輝煌的時刻,她的養殖場成了全縣養殖業的龍頭,嘴都的時候有六十頭梅花鹿,二百多頭豬,六十多條狗,後來還養過五千隻雞。